1月12日

樊於期授首复仇

猛荆轲易水饯别

公元前228年，秦国军队在大将王剪的率领下，屯扎中山，准备进攻燕国。

燕王急得寝食不安，燕国太子丹也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太子丹的太傅鞠武向他推荐了一位朋友田光，田光感到自己年事已高，做不了什么事情，又推荐一位名叫荆轲的勇士。这位荆轲本是卫国人，当时正好住在蓟城，年富力强，尤其精通剑术。太子丹马上备了一份厚礼，找到荆轲，一头跪下，【-228.3太子闻卫人荆轲之贤，卑辞厚礼而请见之。】说：“秦国军队眼看已打到我们的国门了，燕国这样弱小，怎么抵挡得住！只有派出一位使者，面见秦王，逼他交还各国的土地和百姓，如果不答应，就给他一刀！秦王死了，秦国内外不安宁，我们才能得救啊！”说罢竟嚎陶大哭起来。荆轲爽快地答应了。【-228.3谓轲曰：“今秦已虏韩王，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赵不能支秦，则祸必至于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何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唯荆卿留意焉！”荆轲许之。】

可迟迟没有采取行动。太子丹很着急，再三请求，荆轲又说：“我这样两手空空去见秦王，他凭什么相信我呢？我想，最好你给我准备两件东西：一件是燕国最富庶的地方督亢的地图，再一件，是樊老将军的人头。”【-228.3太子闻之惧，欲遣荆轲行。荆轲曰：“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也！”】

这樊老将军名叫樊於期，原是秦王手下的将军，因得罪了秦王，自己跑到燕国，可家中父母被杀，祖坟被挖，秦王还悬赏千斤黄金要他的人头。荆何以为若是提着他的人头去见秦王，想必不会有问题。

樊於期听了荆轲一番话，嚎陶大哭，但也只说了一句话：“一切听凭先生的安排！”【-228.3荆轲乃私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於期太息流涕曰：“计将安出？”】

荆轲说道：“我要是能得到将军的首级，当面呈献给秦王，趁他不注意，一刀杀掉他，这样燕国的危难解除了，将军的家仇不也报了吗？”【-228.3荆卿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

樊於期本是慷慨无畏的勇士，听了这一番话，激动地站起来：“先生今天说的，就是我日思夜想而又做不到的。拜托你了！”说罢，深深一揖，抽出佩剑，转身自刎。【-228.3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遂自刎。】

太子丹将首级收好在一只木匣中，又买来一把极锋利的匕首，涂满毒药，并召来一位本国的少年勇士秦舞阳，准备送荆轲出发。临行那天，荆轲本想等一位智勇双全的朋友作帮手，等了很久，却不见人来。又见太子丹很急躁，一个劲儿地催促，只好长叹一声，上路了。他也许是担心，秦舞阳毕竟是个孩子，到虎狼窝里冒险，能行吗？【-228.3太子闻之，奔往伏哭，然已无奈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轲，以燕勇士秦舞阳为之副，使入秦。】

太子丹和大臣们一直送行到易水河边。

所有送行的人都穿着白色衣服。

荆轲的好朋友高渐离敲击“筑”（一种乐器）,激昂高亢的调子，响彻云霄。

荆轲放声高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①

荆轲接过太子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挥挥手，头也不回，一行人飞身上马，直向南方而去。他们满怀激动，决心舍弃身家性命，为国报仇。

到了咸阳，安顿下来，荆轲先找到秦王的宠臣蒙嘉，求他向秦王表明来意；燕国送来樊於期的人头，献上督亢地图，请求和好。秦王大喜，按接待贵宾的礼仪设宴招待，接受燕国的礼品。【-228.3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

荆轲手捧樊於期的首级厘子，秦舞阳捧着地图，图中暗藏匕首，依次序走上台阶。秦舞阳十几岁时也曾杀过仇人，眼睛都不眨，但毕竟还是个缺乏经验的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见到秦王的赫赫威风，心里发慌，脸色变了，手也在发抖。荆轲当即向秦王解释：“北方的小臣，从没见过大王的威仪，心里紧张，还请大王原谅。”说着说着，顺手接过舞阳手中的地图，连同匣子一起送到秦王的面前。秦王示意侍从接过匣子，伸手去翻地图。刹那间，一把匕首闪着寒光露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没等秦王反应过来，荆轲左手伸出，飞快地抓住秦王的衣袖，右手抓起匕首，奋力捅出。刀尖还没触到胸口，年轻力壮的秦王，已侧身后退，撕脱了衣袖，反手去抓身上的佩剑。但剑身太长，剑柄离得远，只抓住剑鞘，抽不出剑来。秦王在慌乱中环绕着殿柱奔跑躲避，荆轲跟着追。【-228.3荆轲奉图以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的大臣和侍卫，一时间懵了头，都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两人，一个猛追，一个急躲。按秦国宫廷的规矩，上朝的大臣不许佩带武器，殿上的武士没有命令不准走动。秦王已经呆了，又喊不出声。荆轲冲近来，左右的人只得凭手搏斗，情况极其危急。【-228.3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

这时候，宫廷医生夏无且，急中生智，将手中的药袋飞起掷向荆轲，荆轲稍一迟疑，才有人大叫：“大王，把宝剑调过头，抽出来！”秦王如梦方醒，一摆身子，剑柄就顺到了右手边，他奋手一带，寒光闪闪，直刺荆轲，砍断了他的左腿。荆轲动弹不得，即将匕首用力向秦王掷去，却又插进了殿柱。秦王连连挥手，荆轲身中八剑，鲜血喷洒满地。【-228.3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擿王，中铜柱。】

他自知无能为力了，身子倚着殿柱，双腿叉开，表示对秦王的极度鄙视，从容地骂道：“我今天没能成功，不是杀你不死，是要活捉你，要你投降求饶，交出强占的土地，去回报太子！”话才说完，就闭上了眼睛。【-228.3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荆轲以徇。】

后人对荆轲的失误怀着深深的同情。东晋诗人陶渊明写道：“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说荆轲刺杀的技术不精，才有千古遗恨。唐代诗人李远却说：

秦灭燕丹怨正深，古来豪客尽沾襟。

荆卿不了真闲事，辜负田光一片心！②

说荆轲根本不该这么莽撞，以致坏了燕国的大事，促成燕国迅速灭亡。不过，他那视死如归的献身精神的确是感人至深的。

①这首歌载于逯钦立辑《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先秦卷》。

②这首诗见于《全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