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有日记本,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回忆。他的双手被铁锤和石头磨得很粗糙,他却把石头打磨的很光滑。
父亲是个老石匠,盖了半个村的房子。天不亮就要去山上,一锤一锤的捶打着自己的人生。
小小的院子里,是小小的房子,小小的房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床尾放着一个大箱子,那是母亲的嫁妆。剩余的空间,放了几只瓮,瓮里收藏着不同的粮食。
哪怕人们穷,除了吃饱也没有其他追求。
而我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出生成长,坐在窗台上,趴在窗户上,看着夕阳,慢慢长。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吃不完的煎饼和地瓜,配菜永远是那一块咸菜疙瘩。偶尔吃顿白菜土豆,也算是过了个节。想吃肉只能到春节,一套猪下水,要吃一个月。猪肚猪肠猪耳朵的还要刻意留下来,以防来客人没有东西招待。
水果只有苹果,红香蕉青香蕉,皮很厚,肉很哏。唯一的优点是苹果味很浓郁,放在衣柜里,整个柜子里都有苹果香。偶尔能吃到杏,在苹果园边,人们会留下一两颗杏树。小笨杏,核很大,也很酸,吃几个就流鼻血。葡萄只能去二姑家,她家有一片葡萄园,每年收葡萄会招呼我们去帮忙。一人几颗尝尝味,哪能敞开怀吃。
当然山上总有些野果,野生李子又小又涩,吃一口流半天口水。蛇莓倒是不酸,可是不敢多吃,说是蛇爬过的地方才生长。龙葵我们叫甜琪,常常整把的吃,现在看到很多地方说它有毒,那么小时候的我们该是怎样的百毒不侵?
那时候河里有很多鱼,却没有人刻意捉来吃。随便翻开个石头就有螃蟹,我却直到二十五六才第一次吃。更不用说让人恶心的泥鳅,一不小心就顺着裤腿溜过去。大河蚌能长到簸箕那么大,除了给老母猪下奶,人们也想不出它还能有什么用。
那时候的父母都很穷,过着苦日子。现在的我却更穷,总想回到那个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