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公元190年)
春季,正月,函谷关以东的各州、郡全都起兵讨伐董卓,推举勃海太守袁绍为盟主。袁绍自称车骑将军,诸将全都被临时授予官号(现在董卓挟持天子,袁绍等无法取得正式诏书,所以只能是临时任命)。袁绍与河内郡太守王匡驻军河内,冀州牧韩馥留守邺城,供应军粮。豫州刺史孔伷驻军颖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郡太守张邈、张邈的弟弟广陵郡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郡太守袁遗、济北国相鲍信和曹操都驻军酸枣,后将军袁术驻军鲁阳。各路军马都有数万人。
各路豪杰多拥戴袁绍,只有鲍信对曹操说:“现在谋略超群,能拨乱反正的人,就是阁下了。如果才德不配,就算是今天看上去很强大,最终也必然毙命。您恐怕是天降之英才吧!”
[点评]
盟主之位为什么是袁绍?理由有三:其一,袁氏家族显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人气威望;其二,袁绍为讨董早已在招兵买马了,实力雄厚;其三,袁绍先前铲除宦官、怒怼董卓,声名彰显。
《三国演义》中又加了6人:北海太守孔融、徐州刺史陶谦、西凉太守马腾、北平太守公孙瓒、上党太守张杨、长沙太守孙坚及投身在公孙瓒帐下的刘备,加起来称“十八路诸侯讨董”。但考诸史书,除孙坚确实起兵却列入袁术部下、张杨列入袁绍部下,而未列名讨董诸侯名单中,其余诸人实为罗贯中自加。
正月十日,赦天下。
正月癸酉日,董卓派郎中令李儒毒杀弘农王刘辩(得年十五岁)。
[点评]
董卓将刚退位的前皇帝刘辩鸩杀,目的是斩草除根,以免为反董联军所用。
董卓准备大规模发兵去讨伐崤山以东地区。尚书郑泰说:“为政在于德,而不在于兵多。”董卓很不高兴地说:“照你这么讲,军队就没有用吗?”
郑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认为崤山以东不值得出动大军讨伐。您在西州崛起,年轻时就出任将帅,熟飞军事。而袁绍是个公卿子弟,生长在京城;张邈是东平郡的忠厚长者,坐在堂上,眼睛都不会东张西望;孔伷只会高谈阔论,褒贬是非;这些人全无军事才能,临阵交锋,决不是您的对手。何况他们的官职都是自己封的,未得朝廷任命,尊卑没有次序。如果倚仗兵多势强来对阵,这些人将各自保存实力,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合力,共进共退。而且崤山以东地区太平的时间已很长,百姓不熟悉作战,函谷关以西地区新近受过羌人的攻击,连妇女都能弯弓作战。无下人的畏惧,没有像对并州、凉州的军队作为爪牙,作起战来,犹如驱赶老虎猛兽去捕捉狗羊,鼓起强风去扫除枯叶,谁能抵抗!无事征兵会惊动天下,使得怕服兵役的人聚集作乱。放弃德政,而动用军队,是损害自己的威望。”
董卓听了这话,这才高兴了。
[点评]
董卓想要讨伐反董军事联盟,其实是虚张声势,心里已经害怕了,郑泰的话正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董卓认为崤山以东的军事联盟声势浩大,打算把京都由洛阳迁到长安进行躲避。公卿都不愿意,但没有敢说。董卓上表推荐河南尹朱儁为太仆,作为自己的副手,派使者去召朱儁接受任命。朱儁拒不接受,对使者说:“把京都向西迁徒,必然会使天下失望,反而给崤山以东的联军造成了机会,我认为不应该这样作。”使者说:“召您接受太仆的任命,而您拒绝了,没有问起迁都的事情,您却说了许多,这是为什么?”朱儁说:“作为相国的副手,是我所不能承担的重任;而迁都是失策,又很急迫。我拒绝无力承担的重任,说出认为是当务之急的事情,正是作臣子的本分。”
因此,董卓不再勉强朱儁作自己的副手。
董卓召集公卿商议迁都,说:“高祖建都关中,共历十一世;光武帝建都洛阳,到现在也是十一世了。按照《石包谶》的说法,应该迁都长安,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百官都默不作声。司徒杨彪说:“迁都改制,是天下大事。殷代盘庚迁都毫邑,就引起殷民的怨恨。从前关中地区遭到王莽的破坏,所以光武帝改在洛阳建都,历时已久,百姓安乐。现在无缘无故地抛弃皇家宗庙与先帝的陵园,恐怕会惊动百姓,定将导致大乱。《石包谶》是一本专谈妖邪的书,怎么能相信使用!”
董卓说:“关中土地肥饶,所以秦国能吞并六国,统一天下。而且陇右地区出产木材,杜陵在武帝留下的烧制陶器的窑灶,全力经营,很快就能安顿好。百姓何足议哉!如果有反抗的,我以大兵驱赶,可以全把他们赶进海里去!”
杨彪说:“动天下是很容易的,但再安天下就很困难了,愿您考虑!”董卓变脸说:“你要阻挠国家大计吗?”太尉黄琬说:“这是国家大事,杨公所说的,恐怕是可以考虑的。”董卓不答话。司空荀爽看见董卓已很生气,恐怕他要伤害杨彪等人,于是和缓地说:“难道相国是乐于这样做吗!崤山以东起兵,不是一天可以平定的,所以要先迁都,以对付他们。这正与秦朝和汉初的情况相同。”
[点评]
从军事的角度看,董卓迁都有其合理性。京城洛阳以东只有虎牢关一道门户,虎牢关一旦被攻破,京城四周都是平原,则无险可守。而长安四周环山绕水,又有潼关、函谷关等难以逾越的雄关,易守难攻;同时更加靠近董卓的老本营西凉。但迁都确实是劳命伤财,上下都不讨好的事情。贵戚达官舍不得他们的房产家财,老百姓徭役赋税越发要加重。
董卓怒气才稍平息。黄琬退下后,又上书反对迁都。二月初五,董卓以灾异为借口,上奏皇帝,免除黄琬、杨彪的职务。任命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坚决劝谏,反对迁都,董卓大怒,说:“我初入朝,你们两个劝我选用良善之士,我听从了,而这些人到任后,都起兵反对我,这是你们两个人出卖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二月十日,逮捕伍琼、周毖,将他们处斩。杨彪、黄琬恐惧,就到董卓那里谢罪。董卓也因杀死伍琼、周毖而感到后悔,于是上表推举杨彪、黄琬为光禄大夫。
[点评]
从董卓的这一行为来看,说明他还是非常想笼络人心的。像伍琼、周毖这样跟随他的人都被杀了,还有谁敢再追随他?所以他连忙推荐杨彪、黄琬为光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