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观义036：庄公七年·两千七百年前的一场流星雨

鲁庄公七年，也就是公元前687年，这一年夏四月的辛卯日，《春秋》记载：“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所记正是天琴座流星雨。

“星陨如雨”——无数流星如雨线一般，划破夜空，明灭交叠着喷薄而下。这是历史上最早的流星雨记录，也是迄今为止，最美、最简练的流星雨记录。说它最简练，是相对于其他史料的记载而言的。

若不是那场流星雨太过令人叹为观止，惜墨如金的孔子不会用十六个字来描述它。这十六个字，相对于惜墨如金的《春秋》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篇幅”了。

与当年这场美丽的流星雨一同写进庄公七年历史的只有二件事：

一是当年春、冬，已故的鲁桓公夫人分别在防地和谷地同齐襄公进行了会面。这一事件，可以被后世人无限脑补、消费。毕竟，没有人会把鲁桓公夫人同今天的撒切尔夫人对等起来。二是当年秋，鲁国发生了大规模的洪涝灾害，麦子绝收，禾苗也毁坏殆尽。

流星雨很美，花边新闻很刺激，天灾很骨感，这就是庄公七年的《春秋》所记。

（一）原文

七年春，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秋，大水。无麦、苗。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谷。

（二）白话试译

庄公七年春，桓公夫人姜氏同齐襄公在防地进行了会面。夏四月的辛卯日，当晚，夜空明亮的缘故看不到常见的星星。中夜时分，流星陨落如雨。当年秋，鲁国发生了大的洪涝灾害。麦子几乎绝收，也影响到了秋季作物的种苗生长。这一年冬，桓公夫人姜氏与齐侯在谷地进行了会面。

（三）观义

相对于发生在夏季的那场美丽的流星雨而言，让人感到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当年桓公夫人同齐襄公的两次会面。

理论上讲，桓公夫人姜氏（文姜）同齐襄公之间属于兄妹关系，大概率是今天所讲的同父异母兄妹。《春秋》除了舍得在夏季那场流星雨上着笔墨，在这位桓公夫人季氏身上，更是不吝笔墨的。从桓公十八年的“公与夫人姜氏遂入齐”起，夫人姜氏的活动轨迹便屡屡见诸《春秋》。鲁庄公元年春三月“夫人孙于齐”——桓公夫人前往齐国，隐遁、游走于齐鲁之间。庄公二年冬十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桓公夫人与齐襄公在禚地进行了会面。庄公四年春周历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桓公夫人与齐襄公在祝丘举行了享礼”。庄公五年夏“夫人姜氏如齐师”。到了庄公七年，夫人姜氏同齐襄公之间的会面更是达到了两次之多。

夫人文姜到底怎么了？

孔子有句话讲得很好，“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要了解一人，观察他所做的，探究他做事的原因，观察分析他做事的心态，如此一来，这个人又怎么能隐藏得了呢？

桓公夫人姜氏所做之事一目了然——活跃在齐鲁边界地带，不断与齐襄公会面。

桓公夫人姜氏这样做的原因，除了后人臆测的男女大防之事外，借助自己齐国之女身份，巩固自己的鲁国公门地位，进而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适时给自己的儿子鲁庄公以相应的政治加持，或许才是她如此“拼命”的根本原因。

桓公夫人姜氏做此事时，显然已经超越了世俗的眼光和议论，她有自己实际的政治目的，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在其他方面损失点也是值得的。

桓公夫人姜氏积极游走于齐鲁期间，齐襄公顺利吞并了纪国并卷动鲁国加入到力挺卫惠公朔复位的队伍中来。桓公莫名死于齐国的芥蒂渐渐消弭，庄公四年冬鲁庄公同齐襄公两人在禚地进行了狩猎活动，从此齐鲁冰释前嫌。庄公六年冬，齐人把讨卫之战中获得的大量战利品奉送给鲁国。

做娘的，对于刚刚成为鲁国国君的鲁庄公，大概也只能帮到这种程度了。

凡事有利必有弊，在齐鲁关系逐渐回暖的同时，自然也有不少的祸端在潜滋暗长。于文姜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子而言，我们又能苛责她什么呢？

回头再看孔子关于流星雨的记载：“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恒星作为日常最该看到的星，因为夜空太亮的缘故，反而看不见了。流星本不多见，反而于中夜“星陨如雨”。

该发光的不好好发光，我们又怎么好怪罪不该发光的“乱发光”呢？

两百年后，鲁国当权大夫季康子向孔子请教：“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作为管理者，他迫切希望自己治下的百姓能够敬重当政者，能够尽忠，竭尽全力推动邦国发展。

孔子告诉他其中的要诀：“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你只需要做个好榜样，你能做到孝和慈，百姓就会忠于你；你能去除个人好恶，选用贤良，教化不善，百姓自然会互相勉励，努力加油！

彼时的鲁庄公，何尝不像季康子一样，面临一个“使民敬、忠以劝”的问题。何尝不像季康子一样，需要先完成自我修养与改造？——在孝慈方面，在“举善而教不能”方向上，做鲁国公门的表率，做鲁国民众的表率。

异常天象是上天在说话，庄公七年发生在鲁国的那场大范围的洪涝灾害，不知能否点醒鲁国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