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她是种植基地老板的侄女,我一直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但脑海里没有忘记她的长相,齐刘海,经常扎着高马尾,爱笑,每次我叫她时(用四川话叫妹妹,普通话第三声,妹妹是四川内江人)她总是会很开心地飞奔过来扑住我,头回见她,她正在房间埋头吃着自己做的酱油蛋炒饭,看见我来,中规中矩打了声招呼,后来的日子里,我对她有了更多了解,也有很多心疼。
妹妹刚念小学6年级,她的爸爸在她年幼时去世,妈妈有智力障碍,无法在社会上正常谋生,一家人被舅舅接到了种植基地里生活,她的妈妈平时勉强做一些基础的体力活,多数时候靠舅舅在生活和经济上一直扶持着,才能维持生计。妹妹的“家”,很凌乱,但她并没有嫌弃,且非常开朗,每次看见她,都是笑容满面。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妈妈不在身边,她独自生活在那个阴暗的小屋里,守着电视,照顾自己的生活。我问她:你害怕吗?她答:不怕,我习惯了。那你可比我勇敢多了,我的房间没有锁,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小虫子…
那真是一段平静又快乐的时光,和妹妹熟络之后,我叫她和我住一起,咱们互相做伴,一起玩儿,一起吃饭,晚饭后悄悄溜去村口的小卖部吃薯片、辣条和雪糕,再抹好嘴巴回去(明目张胆在基地吃会挨说),以前我经常在想,如果有一个妹妹,一定要给她吹头发,梳头扎漂亮的发型,要给她买纱裙和小皮鞋,这些都在她身上实现了。
准确来说,当她对我的化妆品和香水感兴趣时,我敏锐地察觉到她青春期初始的爱美之心,她有一系列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列如:姐姐,人家说爱喷香水的女孩子是狐狸精,你是不是要当狐狸精啊,你平时咋不化妆嘞。我往她身上喷了一通,又抓起桌上的眼影盘,按住最花哨的颜色,往她眼皮一抹,捉弄她说到:好了,现在你也是狐狸精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那瓶香水,但是我没有直接送给她,还是认真跟她说,将来你能自己挣钱买,会有很多很多瓶,不需要别人送,你自己买会更开心。
这里我有些私心,其实是想告诉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要一味接受别人给的东西,人的惰性和贪念会悄悄让自己变成一个只会接受别人付出的人,而实际上,完全单纯的付出很少…真是有点复杂啊,或许她有一刻会懂,不懂也好,现在想来,用我自己的角度代入,有点自大狂妄。后来在基地发生了很多曲折的事情,妹妹又回到了她的小屋,关于她的回忆片段总是零零散散,记忆犹深的是,她在我决定辞职回广州的那几天,一直问我,姐姐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你不能留下来吗?还有在我伤心时,无言在旁边捧着我的脸,帮我擦泪。
她回学校的前天晚上,我偷偷塞给她50块钱,告诉她,莫给你舅舅和大姨晓得,你在学校买些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妹妹一定要好好读书哦,以后有机会去看看外面,我迫不及待交代她,身体发育之后要穿什么样的内衣,来例假要选什么样的卫生巾,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告诉她,只是没有机会了,第二天早上我便离开了那里,妹妹没有手机,没有微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希望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