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春天的太阳永远不会裸露出蓝色的天空,手机和右上角分明显示的是晴天,图标是一个圆圈,圆圈外边是一圈放射状的,短短的锯齿状的线条。我宁可永远看不见你刺眼的光芒,大男孩仰起脸,看被铅灰色云层藏起来的太阳。
每天下午都会到这个陕长的花园散步,这个狭长的绿化带有一个俗气的名字:桃李园。
这里能让他缓解焦虑。
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的春雨好像不值钱。两个退休的老教授在一个石桌上对弈。一个白发的老者在棋盘的左上角点了一颗黑子,随口说了一句。大男孩冲两位老者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在他们之间观战。心想,这么冷的天出来下棋,看来棋瘾不小。白发老者的对手有些瘦弱,他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颗白子,点在了对方右侧的星位。
真是针尖对麦芒。
“怎么没去上课啊?”瘦老头扭过头跟大男孩打招呼。
“在复习GRE。”
“出国留学?”
“嗯,澳大利亚。”
“院里的家属?谁家的?”
“我爷爷叫吴劳。”
“院长家孙子啊,我说这么儒雅呢。”
白发老者在局面占优的情况下输了四分之一子。他以三连星布局,在中腹极具扩张性和侵略性,棋风凶悍,落子稳健。敢于贴身作战,将对手孤军深入的一块孤棋野蛮的屠杀。可惜右下角的一块孤棋没有活净,被对手点死,葬送大好棋局。
像爷爷下棋的风格,属于“天煞星”。大男孩离开两个对弈的老者,突然想起爷爷下棋的棋风,和爷爷喜欢的棋手加藤正夫。
爷爷似乎对他的病不放在心上,只是偶尔和他下几盘棋。有一天,爷爷将他拿起的棋子又放回棋罐,冷不丁问了他一句,围棋为什么要做两个眼才能活?他茫然的摇了摇头。刚要问为什么,他爷爷从棋篓里取出一枚黑子,点死了他在中腹的一块孤棋。
看着白发老者在右下角那一块孤棋被对手点死的一刹那,他想起自己被爷爷点死的那块孤棋。两个眼,为什么要两个眼?他又走到了绿化带的入口,又看到了那个俗气的牌子“桃李园”。健康和事业?爷爷在暗示我,我不仅是一块孤棋,甚至是连一只眼都没有的孤棋?死棋?
那天,他日记只写了一句话:我必须有“两个眼”。
孤独
大男孩每天去散步的时候,会看到一直装在笼子里的小白兔。小白兔被放在三楼的缓步台,一个编的很精致的铁丝龙把它锁在里面。每当他的脚步声接近三楼的缓步台,小白兔就会扑楞楞的摇动那个铁笼子,将面朝墙壁的头调过来。红红的眼睛吃惊的看着他。小白兔,跑的快,爱吃萝卜爱吃菜。他想起妈妈小时候给他念的歌谣。
你该出去啊,不该被锁在这个笼子里。他心理默默地说。和乌龟赛跑。我给你加油。小白兔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只是盯着大男孩那双红红的眼睛有些忧郁。他开始恨那个养兔子的小男孩。谁说你跑不过乌龟?只是你的想法与众不同,你在耍戏那些看你比赛的那些人,我就是让乌龟赢,傲慢的兔子啊,大男孩心理想,我多想陪你一会儿,给你弄点爱吃的萝卜和白菜。他突然有了拿一杯啤酒和小白兔聊天的想法。可是,兔子的主人会认为我给兔子下毒药。真正下毒药的是兔子的主人。有一次大男孩经过三楼缓步台的时候,没听见小白兔兴奋的晃动铁笼子的声音。他依然默默的面对着墙,这就是克尔凯郭尔说的“绝对的孤独”吗。大男孩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