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侥幸自己的性命还在,他还不想这样轻易死去,狼精七姑的法力是远在他之上的,这是他知道的,所以总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偶尔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很累,这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他就沉闷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看山崖下,想一些过去的事情,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样讲,”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想去小莲那里,这里总是太过压抑。”
他起身,不料惊讶听到山里有人在唤他,他泪出了眼眶,他知那人是一郎,在呼唤“六郎”。
他是直想飞奔而去,但怎么来说,他的脖子上还拴着七姑的链子,他无法挣脱,只得听着喊声渐渐消失,他心中十分难过。
他滴落了眼泪在雪地上,是像人一样的哭泣,只是不曾想他这个只会笑的妖精竟也可以哭出来。
他是想挣脱这链子,但不得,只能又坐下来,看漫山遍野的白雪皑皑
又怎么说呢,他的心痛到了极点,但他只能这样坐着,麻木成一座雕像,任眼泪扑簌簌流落。
“少爷还是回去吧。”
管家手持燃着的火把来劝张一,张一看着上了年纪的管家,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好的,于是决定跟着他们回去。
“管家,你说这山上真的有妖精吗?”
张一很虚弱,还是管家搀扶着,管家说:“我小的时候见过,但总不信真的见过,就像一场梦啊!”
他有些感慨,张一说:“是好梦,还是噩梦?”
管家的眼泪快要下来了,他说:“遇见妖怪怎么会有好梦。”他开始哽咽:“那年我还小的时候,我爸上山砍柴,我只跟着去了,一匹饿狼向我们扑过来,爸将它打到一边去,就见一个黑发女人躺在一边,她的脸像是涂白的,不真切,爸不以为她是妖怪,要去扶她……”
“管家爷,这儿真冷,回府在讲吧。”
一同来的两三小厮是再听不下去了,张一也说:“快点到府上再说吧,这儿天都快黑透了。”
“是啊,管家爷,听少爷的,这儿天太黑了,火把都不够用呢。”
“哎,是啊!”
管家就此不再说话了,他们只管往回走了,他们一路踩踏在雪上,松松软软的,还好人多,不然真是不抵用的。
窗外风嘶吼,管家的泪流止不住,张一说:“最后父亲是去世了?”
管家点着头,喝着暖茶,说:“是啊,那个女人几天之后又变成狼的模样,吃了很多人。”
“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可我每次一想到她黑色的长发,惨白的面庞就觉得像是梦一样,我从前住的那个庄子已经荒废了,我一个人被救了下来就到这个镇子上来生活了。”
“只是我不可思议,不曾想真的会有妖物的存在。”
张一看着这黑寂的夜感慨道,他开始怀疑,那日镇上人躲避的女子就是管家曾遇见的变作狼的妖怪了。
他是有些担心,因为六郎与那个女子在一起,他不想六郎受到伤害,毕竟六郎是他的知己好友。
他就又问管家说:“当初为何你一人可以活下来?”
管家回忆起往昔,泪眼婆娑,他嗫嚅道:“我那时不喜欢她的容貌,贪玩出了庄子,回来的时候那匹狼已经吃饱了,就在我的旁边走过去了。”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太过简单了,不是张一想要的,可细想之下这也是事实,他就不再追问了。
“老管家,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了,我想你早些休息,明日还有活计。”
他自己也想睡了,管家听这话也觉得这一日够折腾的了。
“老奴还是想请一个道士过来,因为镇上人说六郎与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一起走在街上,少爷和六郎少爷私交又是那么好,我想请一个道士来做法。”
张一明白他的意思,说:“那还请管家费心了。”
管家退下后,张一一个人沉思,这些日子以来他心绪不宁,六郎也不像旧时一般会前来交谈,他多少是有些沉闷,如今又想起妖怪的事情,他是更头疼了。
像是再迈前一步就会掺和进一个事件了,那样的事还是可以预料的麻烦,但对他来说,那一步却是不由自主迈了过去。
他还是想去见六郎,他问自己为什么,难道只为他生得好看?还是即使是一个猎人,也谈吐得体?
他想象不出,可能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他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吧。
管家入睡后又梦见了小时候,那个女子长发飘飞在暗夜,他看着怪可怕,那个女子对他说:“小孩儿,你是怕我吗?我不会吃你的啊!”然后就又露出獠牙,在他面前啃噬人身,他昏睡过去,醒来一片狼藉,遍地尸骸,他只得逃离这个地方,像忘记梦一样忘记这悲惨的过去。
他的额头渗出汗水,“跑什么呢,即使你年老,我也会和你相见,不为别的,只是与你相见。”他醒来,这些话像是一个女子跟他说的,他自认为自己从没有什么风流债,一个人过着清贫的生活,但这样的怨语,他不明白她要来讨要什么,而自己是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