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来，怀山每天都是这样坐在文慧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看着昏迷中的妻子。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几天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摔倒了就再也唤不醒了。
躺在病床上的文慧安详地仿佛像是睡着了一样，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已经刻下了一些痕迹，但是依然看得出从前的清秀。每天怀山都会用热毛巾把她的脸擦拭干净，文慧的头发也被怀山梳理地一丝不乱地压在耳后，因为怀山知道文慧是爱整洁的，从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邋遢憔悴，即使是在病中。
怀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时间好好地看看妻子。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忙碌的，工作和应酬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即使有时间坐下来也只是看看电视节目，玩玩棋牌，或者偶尔地两个人也会一起出去散步走走，说说退休以后的打算，那时候总觉得将来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生活还长着呢。
然而灾难的来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从最初的惊恐万分到慢慢地不得不接受了现实，这个过程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是怀山却觉得自己好像是重新走过了一生。
这段时间里怀山想起了很多事情，从他第一眼看到文慧时的惊喜，到他们相恋时的甜蜜，还有结婚后孩子的出生和成长。那些所有的他不曾在意的平淡之中的点点滴滴，仿佛一下子都从记忆中的不同角落里浮现出来。过去的一切曾经在他看来都是那么地自然而然，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相伴走过了几十年。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认真想过这些年文慧是怎样度过的，只是把生活看成了理所当然。
他想起来他们最初生活艰苦的那些日子里，节俭的文慧总是能把生活过得有余。怀山从来没有管过家里的花销，他只是把那时为数不多的工资每月按时交给文慧，文慧总是会给他留一些钱在口袋里，她说男人在外不能太小气了。他还想起来儿子出生时那时候他的工作挺忙的，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否帮忙照顾过孩子，也许那时是把工作忙当成了逃避干活的借口，于是就心安理得地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推给了妻子，可他没有想过那时文慧也是要工作的。还有孩子成长的过程，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忙着工作和应酬，极少有时间陪着儿子做功课和参加补习班。那些日子里都是文慧每天和儿子在一起，他有些后悔自己错过了很多儿子成长中陪伴的快乐。
怀山就这样坐在文慧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妻子，往日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浮现在眼前。有时候他很想跟文慧说说话，于是就自顾自地把想起来的事情说给妻子听。他不知道文慧是不是会听到，她总是那么安静地睡着，只是偶尔地也会蹙眉，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每当这时候怀山就会想，文慧是不是也是在那个他无法进入的世界里，像他一样在回想着他们过去的事情。她一定是想到了他们曾经有过的争执和不快。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些犟脾气，有时候也会因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而生气地吵架，气极了也曾说过离婚分手的话，幸而他们也会在生气过后想起曾经的爱和彼此的付出，所以还好没有把一路牵着的手松开。
每次看到昏迷中的文慧微蹙的眉头，怀山心里都会涌起一阵的难受和自责，他责怪自己以前在争吵中为什么就不懂得谦让一些，为啥一定要争一个对错，伤害了文慧的感情。那些小事在今天看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如果他能早一点醒悟，站在妻子的角度去想一下，那他早就应该懂得文慧的委屈了。
想到这些时，怀山就会用手轻轻地抚摸文慧的脸庞，跟文慧说着道歉的话，他多么希望昏迷中的文慧能听得到。他很感激这些年文慧为他为这个家的付出，他越来越懂得了他之所以能够安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是因为文慧在他的背后为他撑起了这个家。
看着病床上文慧消瘦的脸庞，怀山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他轻声对文慧说：“往后的日子我会陪着你一起度过，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们还有很多退休后的计划还没有实现呢，余生我们要相伴到老！”
2020.1.11 多伦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