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

「小容」

那些孩子个头都比我高,一个个脸蛋圆圆,还红扑扑的,看得出营养很好。他们笑着说着,在我身边围成一个圈,目的很单纯,就是嘲笑我,说高兴了再推搡或踹两脚。我也习惯了,等笑累了,或者该回家吃饭了,他们就会散去的。

但今天不大一样, 有个小白胖子从巷子另一头欢快的飞奔过来,大喊着:“我妈给我买狗了!快来我家玩儿啊!”于是这群欢快的孩子们找到了更新鲜有趣的娱乐对象,一窝蜂跟着小胖子往家去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可以早一步回家,把这身有灰脚印的衣服换掉,免得接受妈妈的质问,和爸爸充满酒气的嘲讽。

是的,我的家庭显然不幸福,幸福家庭的小孩应该是精神饱满,身体健硕的,而我黑黑瘦瘦,看起来也长不了多高。我爸的最爱就是酒,偶尔喝完会有一点爱我和妈妈,但大多时候喝完会更爱打人,挨打的毫无疑问,也是我俩。我的妈妈,在爸爸的暴行之后她会抱着我哭,在带着灰脚印回家后她也会抱着我哭。但我是大人口中的白眼狼,因为我无法回抱着她一起哭,我不懂这眼泪有什么用,她在挨打逃跑的时候如果能带着我,会更让我感激。

生活偶尔会给我们些喘息时间,比如那些爸爸喝酒上头和别人打架之后,一段安宁的日子。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简简单单的上学下学,安安静静的回家吃饭,事实证明当一个孩子家里有人在里面时,其他孩子也是不敢太放肆的。而我的妈妈,则会更努力打工,频繁跑去亲戚家借钱,筹措爸爸的保释金。这当然是我无法理解的,可我无法理解的事已经太多了,能做的只是过好自己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点点」

我是一只身上有黑色斑纹的卷毛狗,和我的妈妈以及两个哥哥住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因为身上的斑纹,她叫我点点。给我取名字的不是妈妈,狗是不需要给孩子取名字的,我们通过味道分辨彼此。她是个短发女孩儿,比附近住的其他孩子都更瘦小,像我,也是附近最瘦小的狗。她时常会从巷子旁边的单元门端着些拌了菜汤的白米饭给我们吃,哥哥和我都吃的狼吞虎咽,妈妈只是简单吃一点,而且从不靠近小容。

妈妈倒不是不喜欢小容,她只是平等的远离所有人类。从小妈妈就会经常说:“离人远点。”比起告诉我们兄妹三个,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天,小容被几个高壮的孩子推搡进了巷子,那些孩子大声的笑着说着什么,而她只是低着头,像一个被嘈杂包围住的静止画面。哥哥们和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不能看着小容被推来推去,于是我们怒吼着冲了过去。几个孩子明显吓了一跳,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巷子深处住着我们一家。可突然间,妈妈冲在了我们前面,在一个高壮的男孩面前停住,回过头向我们三个狂吠。妈妈一向是安静的,此时她却背对着那个男孩,冲着我们兄妹,皱着鼻子拱着身,她怒吼着:“回去!”在一片混乱中有个孩子说:“这不是小乖吗?快跑吧小乖咬人!她的狗崽儿肯定也咬人!”于是他们一窝蜂跑出了巷子,我们三个被妈妈堵在巷口,不敢再出去一步。妈妈又说了一句:“离人远点。”就径直走回了巷子尽头,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仿佛刚刚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小容依旧安静,看着妈妈消失在巷尾,她俯身拍了拍我们三个,默默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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