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春节
仔细回想起来,出来23年余,回家过年应该不超过三次。以至于我在用“家”这个词时,都犹豫了一下,觉着是该用“家”还是用“老家”来表示才合适。 3个月前的那次回家,母亲话里话外希望今年过年能回家。我是理解她的心情的,对于从来不对自己的儿子提要求的母亲来说,说出这种要求来,我是理解的。她是担心她的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总之,自己觉得不乐观。其实我的春节不想回家,一半原因是票难买,还有一半原因是我对拥挤的人群的恐惧。我把这叫着人员密集恐惧症。但尽管票难买,路难行。我还是决定今年无论如何要回去的。
放票那天,从早上开始抢票。几经折腾,还是好心人帮着抢着了从苏州出发的硬卧票。这个票买好之后,我又马上定了从杭州去苏州的高铁票,因为担心春节期间车晚点,所以就定了比较早的票。仔细算算,从杭州出发,包含在苏州站等待的时间,这次回趟家,路上差不多花去了38个小时。
由于是老式的绿皮车,车上没有充电的地方。准备的一个充电器,到第二天中午就基本被儿子玩游戏用完了。为了省点电方便联系,后面的几个小时,我就把手机关了机。半夜2点半,火车倒是准时到了。手机打开,最先看到的是,好心人的一句“你快到了”,担心她睡了,就没回。再就是看到二姐的信息“已到火车站了”。出了闸口,很快就看到二姐和二姐夫站在那里等。他们也看到了我们,二姐夫就上来帮忙拉箱子,第一感觉就是比以往要热情些。由于父母住的房子房间少,我们仨就住在了二姐家。
关于年夜饭的安排,前几天就定好的,父母加我们仨,再加上二姐一家一起团年。大姐一家说是要跟他们谢家一起吃年夜饭,就不跟我们一起了。结果到了三十那天早上,大姐打电话说是晚上也要一起吃年夜饭的。只是她没空过来帮着做饭,叫二姐早点过来做饭。我并不知道她们一家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了决定。心里并没想太多,倒是觉得难得一大家在一起过年的。于是中饭前就跟二姐一家去了父母家。母亲第一眼见到我们,能看出是满心的欢喜的。中午随便吃了点面,我就帮二姐开始做年夜饭了。间隙,照例是母亲一再叮嘱吃饭时要跟两个姐夫敬酒,主要是大姐夫,一定要说辛苦他们了。二姐也补充说,大姐夫,喜欢听奉承话。其实我心底是比较反感这么说的,一来觉得一家人,如果说这些,难免显得生疏。二来,母亲希望我这么说,缘由就是一直说我离得远,无法照顾她们。很多事情是要靠他们来照顾的。2013年,大姐新添了一个小的孩子,母亲就着急要回四川。理由就是她们以后老了,回四川,是需要他们照顾的。所以那时,尽管我还在日本,妻子还要工作,我们却无任何理由留她们。而我自认为还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孝子,尽管心有不悦,却也不想悖了母亲的意。所以席间,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奉承话。也许是不甚酒力,也许是累的,总之后来联欢晚会也没看,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甚至怎么回到二姐家也记不清了。
初一早上8点起床之后,就又回到父母家。刚一进门,就能看出母亲不是太高兴,原来是抱怨父亲起来偏晚。说父亲平时都起得挺早,初一早上因为不能被叫起床,就一直睡。我们那里是有那风俗的,正月初一的早上是不能叫别人起床的,说是不吉利;初一一整天是不能扫地的,更不能往外倒垃圾,说是把财送出去了;说话做事更是要注意,不能有不吉利的词和斗嘴的事发生,否则一整年都会不顺。父亲倒没说什么,在厨房里揉着汤圆面,说是要做咸汤圆。问我们吃几个。我们报了数,父亲正做着,二姐过来了,说父亲做的皮太厚,不好吃,她来做。于是父亲和二姐做的汤圆混在一起煮了,我倒没吃出差异来。中午大姐一家又过来一起吃了饭。我们和母亲、二姐一家去了附近的广场。儿子因为要强行买东西,幺姑说不用买,他就说了句脏话,被我踢了一下,吼了一句。本想数落几句,却不想让母亲担心,就住了嘴。其实已经让母亲担了心。母亲就说我,都40几岁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脾气那么急。你这样,会让儿子觉得没面子。事后我也后悔,却确实有些忍不住。不知道这一年会不会因为这事不顺?
初二又相约一起在二姐家,二姐做了炖鸭和粉蒸肥肠,味道自是不错的。二姐夫不喝酒,藏酒倒是有些,把那瓶五粮液拿来喝了,大姐夫似乎很高兴,说是二姐夫用家里最好的酒来招待他,就是最好的证明看得上他。也许好酒之人自有他的判定标准,我倒没觉得什么。
初三中午是二姐夫的四哥请吃饭,见面时说起我毕业那年找他找工作的事,说那时的我还是比较帅的,这一晃有20多年没见了。其实在03年的样子,也是春节回家,也是他请吃饭,是见过一面的。他妻子倒是记得。他现在是广元市中国银行的行长,所以请了很多的亲戚朋友,还用国窖1573来招待大家。我因为感冒,却一口都没喝。吃好了饭,他们一大家在打麻将。我们就回到了父母家里。
初四晚上是表哥请吃饭,桌上基本都是他的同学。也许是照顾我这个小弟,也都没劝我喝酒。一日无话。
到家那天我跟母亲提过想去真佛山和老家看看。后来因为时间不凑巧,我就说实在不行就不去了。母亲说,寺庙说过要去就必须要去的,不能变来变去。于是就定了初五去。正好那天大姐夫要回镇里去吃酒,就一同坐他的车去了。上山是我们仨和大姐母子俩。因为去的时候碰到一熟人,门票也免掉了。回到镇上,碰到一初中同学,请吃了火锅。聊了一些初中同学,有走了的,有发财之后离婚的,听着听着,也就麻木了,甚至连感叹的感觉都没了。下午3点就又开车回到了市区。晚上大姐夫请客,两桌的人。大姐夫说我今天必须喝酒。于是就折中喝了红酒。一次敬酒,我叫表哥的小名。由于从小在一起长大,而且我一直就这么叫的,并没觉得不妥。表哥也没觉得不对。结果大姐夫说我不尊重表哥,一定要罚我酒。当时我没说什么,就喝了一杯红酒。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因为以前倒没因为这事要罚我酒的。后来才知道,他要找我表哥帮忙,正巴结着他。
初六晚饭前,跟母亲聊了一下大姐夫这几天的几件事。我说,你们如果可以,还是去杭州吧,我来照顾你们,病也可以在杭州治。也许是感伤,也许是有时觉得委屈。母亲开始留着眼泪有些数落,说以前听说别家的后人对待老人,推来推去,其实我们也一样。千怪万怪只能怪自己生了这个病。一下子,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来才知道大姐下午来父母家聊天。说过一句这个家我这个儿子才是主人,她和二姐都是客人。如果我们去她和二姐家,她和二姐才是主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大姐也陌生起来。以前,很多事情一贯都是大姐在安排和主导的,甚至母亲治病,谁出多少钱大都是她定的。我因为在外面,出钱会多些,很多时候甚至是我主动多些,从来都没有怨言的。晚饭时,大姐夫在外面喝了酒,也不知怎么和二姐夫、二姐走到一起。大姐夫执意要来父母家,说是来聊天。他们来时,我们还在吃饭,他又要跟父亲喝了杯酒。喝完之后,他开始说,说我以前说的两个事没有做到。一是说我答应给父亲买皮衣的,没有买。二是说过给父母请保姆,没有请。我没做解释。母亲说,我问过她们的,皮衣的事,是父亲说不用买了。保姆的事更是她们不同意的,家里多个生人,她们会觉得不自在。后来大姐夫又说,他们大年三十年夜饭并不是要和谢家的人吃,而是如果我妻子做饭,他才会来吃。继而说到,我爱老婆不是那样爱的。我听着是一头雾水。就说,她不是不能做饭,做了你们如果要吃,也是可以做的。我这才知道他对我有意见。等他们走了,我就跟母亲说,明天晚上我请他们吃饭吧。母亲说,把表哥一家叫上。其实我觉得不妥,叫了这个表哥,别的表哥表姐呢。不能因为这个表哥就权就单独叫他一家吧。母亲说,这个表哥对她照顾比较多。就这理由吧,于是叫了表哥一家,母亲又提到五姨,我说你觉得叫谁就叫谁吧。睡觉时,妻子说,你马上要调到外面去了,母亲接到杭州,她要照顾小的,又要照顾老的,根本顾不过来呀。我知道她说得在理,就说,真那样,我就辞职吧。
初七晚上安排了一个大桌子。表哥因为有应酬,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表嫂倒一直在那里。大姐夫就把表嫂拉到父亲和他之间的位置坐下,想必是因为那是仅次于主位的次位吧。席间,大姐夫又对表嫂说了很多奉承话。表嫂许是见的多了,倒也能随心应付。我倒没看出表嫂这些年的变化,她还是那么随和的对我们,也对我父母还是一贯的尊重。因为她烧得一手好菜,几乎每次回去她都会烧菜给我吃。这次因为没空,她还觉得挺歉意的。我反倒是觉得自己这一家人,觉得我应该请客的。想想,我请家人吃饭的次数确实不多,很多次我说要请,都被大姐阻止了。这次,她倒没说什么。想必也是为了迎合一下大姐夫吧。那晚喝了不少酒,倒没觉得醉意。后来回到二姐家,二姐劝我不要在意大姐夫说什么。说大姐夫经常说她的,她都不太搭理他,有时回呛他几句,也就成了哑巴。那天晚上在父母家,他敢说,是因为大姐没在那里,在那里的话,吼他几句,他就不敢说了。
大姐夫在多个场合说,大姐为这个家庭付出很多的。后来细想,他那天晚上说的,其实想表达两个意思,一是父母亲特别是母亲,我应该多照顾。特别是母亲的病,后期是离不开人的,更是要我多照顾的。前几次母亲去成都检查,都是大姐带去的,大姐既费时间又花钱,他是有意见的。最关键是他们现在有个小的,大姐没时间照顾,就落到他身上,他就没时间打麻将喝酒等。二是钱的方面,我在家做不了主。想必是两次事情,一次是二姐去成都买房,各借了我和大姐的钱,上次他说,把二姐借他们的钱转到我身上,我猜测原因是担心二姐一下子还不出。我听着有点生气,告知妻子,妻子就没同意。说如果你们要用钱,我可以借给你们,为何要转来转去。还有一次就是,他们要卖目前住的这套房子,我是觉得目前父母住的偏小,而且他们这套装修也不错,就提过这事。后来因为妻子不同意,就搁置了。
回到杭州,想必是二姐跟大姐提过大姐夫说的话,大姐就特意打电话给我,叫我不要理他,他喝了酒就那样。我说,我没事,没多想。
有时在想,世间的情意都这样么?都经不住现实的考验么?难道二姐和二姐夫半夜来接我们,是以为我们有借钱给她们么?想着想着,就不免情绪低落。我希望我们三姊妹的情意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吧,更希望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多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