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会有槐花飘香季。每当我闻到槐花的缕缕清香,仰望那点缀在嫩叶间串串簇拥着的洁白的槐花,那个小男孩就会再次走进我的记忆。
那时我教八年级语文兼班主任,说年轻气盛也不为过。在梦想和激情的驱使下我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成绩也遥遥领先。先进班级的流动红旗周周迎风飘扬,成为我班级的“常驻嘉宾″,映着孩子们天真而充满朝气的笑脸,也无声的宣示着我的能力,我也多次陶醉于此,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可这种美好却因一个男孩被打破了。
这是刚接手的班级,在我的威严和盛名之下,同学们很快被我引领上路,一个团结稳定上进的班集体也快速形成了。我沾沾自喜之即,班级却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老师,洪果用笔扎我″
“老师,洪果扯我头发辫″
“老师,洪果和王军打起来了″
……
各种告状,各种矛盾都和这个叫洪果的男孩有关。他个头是班级最高的,头发经常乱篷篷的,衣服的搭配不伦不类,走路手爱插衣兜里,一摇一晃,给人一种放荡不羁之感。刚开始我也是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的教育,可往往不超过两天,他会再起事端。我火冒三丈,采用霹雳手段,严厉的批评和警告,可他却满不在乎,眼神里还充满了挑衅。我的权威遭到了挑战,忍耐也达到了极限,使用了最后的″杀手锏″一一叫家长。
正上课时,一位身体佝偻的老太太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堆满了笑,这种笑在皱纹的压挤下却比哭还难受,有学生小声议论“洪果的奶奶来了″“洪果成叫家长‘专业户’了″“嘻嘻……",在同学们的议论声中我也明白了这位老太太的身份洪果的奶奶。下课后接待了在办公室等待我的老人,刚说两句话老人就失声痛哭:“不争气呀!这娃要气死我″,我安抚了好久她情绪才稳定下来,在交谈中我了解了这位男孩的身世,也明白了他这些行为形成的原因。父母离异,又各自成家,他成了多余的,只能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觉得他可怜,倾尽所爱,有时有点溺爱,可父母的爱却是无法替代的,父母的离异使他严重自卑,父母爱的缺失使他缺乏安全感,他像刺猬一样包裹起自己,稍稍的触碰就会使他用“刺"攻击别人。
了解了他的基本情况后我重新制定了针对他的教育措施。原来同学们对他像瘟神一样躲着,我发动班干部主动接近他,帮他辅导,引导他参与集体活动,我也尽力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及时表扬,激励性的小纸条我也多次亲自送他手上,偶尔会发现他脸上露出的笑容。错误他时常还会犯,我也多了一些包容心,教育的同时更愿意听听他的心声,他也由原来的抗拒沉默变得愿意交流倾诉。我发现他在劳动时很卖力,就推荐他任劳动委员,我班的卫生在他的管理下周周评优,同学们也愿意和他玩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门卫喊我有一位老人找我,走到大门口发现洪果的奶奶推了辆三轮车,车上放了一箱奶,一箱鸡蛋,并告诉我这些鸡蛋是她积攒的柴鸡蛋,让我收下。我是从来不收家长礼的,我再三推辞,老太太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可这是我的心意,你不收我就不走,果果最近真得变化很大,也知道关心我了,这都是老师你的功劳,我真得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说完竟抹起了眼泪,我只得收了下来,把一百元钱偷偷塞进了她衣袋。
很快半学期过去了,春天也来了。不必说百花争艳,不必说草长莺飞,单教学楼后面的一棵挂满花的杨槐树就吸引了我,我班是二楼看的更清。一次上课我望着窗外随口说了句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妈妈做的杨槐花,现在仍喜欢。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我住室的窗台上竟放了一大袋杨槐花,我很激动,到教室询问没一个学生知道,我很疑惑。自习课其间我在教室巡视,发现洪果的手上有一道划破的伤痕,我问他怎么会事,他却支支吾吾,我心中一惊:难道又和别人打架了?放学后我把电话打给他奶奶问受伤的原因,他奶奶说:“没事的老师,果果昨天下午放学后说你喜欢吃杨槐花就到河坡去摘,不小心手被树枝划破了″,听后我沉默了随后挂断了电话,眼泪滴落了下来。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中说,“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集。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初读不知其中意,此时真正理解了这句话。
当年的男孩已长大,时常给我打电话问候,虽然他没有考上大学,但他现在销售银行卡业绩卓越,不但能养活自己也使奶奶老有所养。更重要的是他走出校园没有危害这个社会还为这个社会添砖加瓦。做为教育者足矣!
槐花的清香会时常飘在我的记忆中!
作者:小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