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写了《三国演义》第一回第二回的读后感,感觉一下子写两回有点多,虽然情节连贯性比较好,但是细节处没办法一点一点挖掘。因此今天开始决定还是看一回写一回。
第三回:议温明董卓叱丁原,馈金珠李肃说吕布
这一回承接上一回何进谋求除掉十常侍而来。上一回说到袁绍出了个馊主意,要召集天下英雄一起到洛阳来除宦贼,何进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一点都听不进陈琳的劝说。
有时候我觉得何进是知道自己智谋不及人的,因此他总是格外听别人的话。但是他能听进去的话必须是符合他内心所想——他冥冥之中有点想法,但是表达不出来或者不完善,如果这时有人帮他说出来,他就会很高兴地采纳。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处事逻辑,何进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他的妹妹何太后随便说两句,他就立刻改变主意,动摇决心。
曹操在此时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理解有问题,我觉得他既说出了问题的本质,又有点大逆不道的苗头。
“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
曹操很明确地指出十常侍之流的权利是皇帝太后等人赋予的,只要上面的人收回权力,宦官之祸便不复存在。他这里的“元恶”很有意思,我想他说的应该是十常侍之首,但是总有一种说的是灵帝和董太后何太后等人的感觉。如果说灵帝对十常侍还有一定的约束能力的话,董太后何太后其实完全是依附于十常侍而生活在深宫里的。因为她们身份够高,所以大臣们还奈何不了她们。
果然应了曹操的话。董卓一看到檄文就觉得机会来了,立刻点了兵往洛阳赶。而檄文弄得这样沸沸扬扬,十常侍又不是傻子i,自然知道了何进的计划,于是又怂恿何太后把何进召进宫。
愚蠢的屠户家母凭子贵的对十常侍言听计从仿佛离了十常侍就活不下去的何太后立刻叫她哥哥进宫。陈琳、袁绍、曹操都劝何进不能去,何进露出天下唯我独尊的笑意,认为这些人的劝说都是懦夫小儿之见,他去见妹妹,不会有事的——然后何进被十常侍埋伏的刀斧手砍成两截。
志大才疏的外戚掌权,母强主弱,中央不乱才奇怪。何进不是孤身一人进宫的,他带了袁绍、袁术、曹操等人,也领了一批精兵。于是皇宫流血日开始了。冲进皇宫说要为何大将军报仇的士兵们见到宦官就杀,许多面白无须的人无辜惨死。
张让等人慌不择路,竟然挟持何太后、皇帝辩和陈留王协逃出宫外。何太后自救成功,被卢植救下了。逃亡过程中,小皇帝和陈留王与劫持他们的宦官走散。
这时候我看到乱世里的帝王家的温情。
帝与陈留王未知虚实,不敢高声,伏于河边乱草之内。军马四散去赶,不知帝之所在。帝与王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腹中饥馁,相挤而哭;又怕人知觉,吞声草莽之中。陈留王曰:“此间不可久恋,须别寻活路。”于是二人以衣相结,爬上岸边。
这时候完全没有必要说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刘辩和刘协现在只是乱世中相依为命的兄弟俩。我甚至怀疑刘协此时非常庆幸自己不是皇帝,毕竟相对而言皇帝的危险系数更高一些。他也许都有点同情这个从最开始登基就是一场政治博弈、一直活得犹如惊弓之鸟的哥哥,因此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担当感,主动照顾起他的哥哥来。我阴谋论地想一想,说不定刘协想的是有哥哥在前面做挡箭牌挺好的,要是哥哥死了,所有人争抢的目标就会换成他,那真是太可怕了。不会有任何皇帝的好处,却要承受皇帝这个身份带来的磨难,乱世里看清楚时局的年幼的没有势力的皇子不会想要争皇位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人在乱世,身不由己。刘辩和刘协终于被袁绍等人找到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了一夜,终于平安了。回京路上,与姗姗来迟的董卓大军狭路相逢。
以前只关注貂蝉的美人计,没有仔细看过董卓的发家史。现在一看,董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关键是,他运气好,做的是无本生意,回报却数不清。十常侍之乱里,董卓一分力都没出,就因为他是目前京城里手里兵最多的,于是顺利接走幼帝幼王,占据京城,成为京城实际的掌权者。
此时陈琳的担忧成真了。何进为自己愚蠢的决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然后引狼入室,把京城变成了一片炼狱。董卓完全不会治理国家,他与他的手下都是一种土匪心理,原则是吃光杀光抢光。
也许是为了更好地树立自己的权威,董卓要把刘辩赶下来,换刘协上位。没有人问过刘协愿不愿意,他的意愿不重要,刘辩的意愿就更不重要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两个孩子在听到董卓的决定之后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样子——落到完全凭喜好做事的土匪手里,他们将面对的不知是怎样可怕的命运。
最后,我想说一下吕布。我的父亲总是要为吕布争辩,说他不是三姓家奴。父亲说刘备早年也是多方投靠又离开,为什么只有吕布担骂名。为什么呢?
布惶恐曰:“某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布曰:“恨不逢其主耳。”
如果说这两句只能看出吕布不是很满意跟随丁原的话,后面还有更令人心寒的。
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为世之英雄?”肃曰:“某遍观群臣,皆不如董卓。董卓为人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成大业。”布曰:“某欲从之,恨无门路。”肃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布惊曰:“何为有此?”肃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公久慕大名,特令某将此奉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布曰:“董公如此见爱,某将何以报之?”肃曰:“如某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曰:“恨无涓埃之功,以为进见之礼。”肃曰:“功在翻手之间,公不肯为耳。”布沈吟良久曰:“吾欲杀丁原,引军归董卓,何如?”
吕布脖子上顶着的那个大概只是为了显高吧。随便来一个人告诉他董卓是英雄,他想都不想就决定要投靠董卓,也不派人调查一下董卓的名声——敬贤礼士,赏罚分明——难为李肃能想出这么棒的形容词。李肃用自己作为例子劝吕布:“你看我这么没用,在董卓那里都能当虎贲中郎将,你比我厉害这么多,那绝对贵不可言呀。”吕布觉得有道理,要找个投名状去向董卓投诚。
是夜二更时分,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原正秉烛观书,见布至,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为汝子乎!”
这里可以看出丁原对吕布是很信任的,吕布可以深夜提刀入帐中,没有人拦住他,丁原也没有起疑心。你看吕布这话说得多冠冕堂皇,前面这么多年义父都叫了,突然说自己要是当丁原的儿子就不是堂堂丈夫了。然后,你会看到更可笑的一幕。
次日,布持丁原首级,往见李肃。肃遂引布见卓。卓大喜,置酒相待。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布纳卓坐而拜之曰:“公若不弃,布请拜为义父。”
请允许我在此处大笑三声:哈哈哈。有求于你,我就叫你爸爸;一旦看到更有利的,立刻杀了爸爸,换一个人叫爸爸。也许在吕布心里,拜了义父之后,上下级的关系会更牢靠一些?他怎么就不想想,拿着前义父的首级拜新义父,新义父不会心里发寒,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头也被拎在义子的手里?见人就喊义父,义父也就不值钱了。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还能找到什么理由来给吕布开脱。我只是有点可怜那匹被强行与吕布并称的千里马。赤兔有什么过错呢?也许它就错在身在乱世却为千里马。它被人当作拉拢的筹码送出去,又被人当作战利品送给另一个人。乱世里辗转浮沉,颠沛流离,不知道下一个主人会不会是自己的归宿。
而身在乱世,哪一个人不像赤兔马一样身不由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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