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來碗豬心冬粉。

有一种人,明明跟你一样只有一双手,却能像千手观音或八爪鱼,又拿刀,又拿碗,又切肉,又放佐料,还能同时用手指挥同伴:这碗给前面左边水桶旁第一桌的女士。

有一种人,明明跟你一样只有一个脑袋,却能边煮、边切、边听点菜、边分配工作、边结帐、边招呼客人,身兼老板,主厨,跑堂,收银,招待。每一梯次服务四、五十个嗷嗷待哺的客人,被上百只眼睛盯着,还能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口中不断应和着客人,五官没有一官闲着。他叫阿明,在南台湾台南府城小吃中,多数人愿意排队一、两个小时吃他一碗猪心冬粉。

南台湾小吃族繁不及备载,台南更是威名远播。托台南好友的福,我们找到很多台南在地小吃。『阿明猪心冬粉』,可以把猪头、猪脑、猪肝、猪腰、猪脚等“废弃物”变成人间美味,用最清淡的水煮法配上特制的调料,这种功力不知是否猪头猪脑吃多了物极必反,阿明一颗脑袋灵活的像电脑,本身就是一个观光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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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友的提醒下,选择非假日晚间六点半,早早到了这家位于保安路的热门小吃。店内已坐满客人,大家早有耳闻,晚上七点以后,站着等一小时才能“求”来一碗猪心冬粉。

猪心冬粉是店内的招牌,小小的店面,20个人就满座,因此店外摆满了桌椅,内外一次坐满大概可以容纳五十个人。你以为这么热络的生意,人手一定很多。我只看到三个工作人员,这还包含老板阿明。阿明的厉害,在以一当十,如果他手边的刀、铲、篓、锅碗瓢盆都是武器的话,你可以亲眼目睹武林高手操着各式的家伙杀他个片甲不留。

店内没有菜单,也没有价目表,所有的贩售项目都写在入口的招牌,在阿明的头顶上。每桌客人通常指派一个代表跟阿明点菜,平均每桌至少点4~5样东西,因为要等很久,通常都不会只点一样。有些人还频频追加,像我们这种从上海来的台客,摆明来吃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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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过人记忆的阿明,客人只要讲过的东西,通常听而不忘。你惊讶他的人脑记忆体如何处理庞大的订单。不光处理点菜,那一碗碗令人垂涎的猪心冬粉、猪脚、猪脑髓、骨髓、猪肝、腰花,还有晚上七点以后才供应的鸭脚翅,都是阿明亲自烹调,不假他手。他的两位助手只负责收碗筷、擦桌子,阿明煮好的东西还是由阿明指挥着助手送到哪一桌给哪一个人。

桌子没有编排桌号,阿明坚持用手指着前中后左右,用冷气、墙壁、水桶、洗碗槽、冰箱、电风扇之类的定点家具当座标:“中排冷气前面倒数第二桌穿粉红色衣服的先生,你点了三碗猪心冬粉,两碗猪脚,一份骨髓,一份鸭脚翅,来啰!”你目瞪口呆的听着你40分钟前点的东西,一样不缺的端到你面前。这种神技,让你忘了你已经等了40分钟东西才来,光看阿明一人表演,就值回票价。这种赤手空拳,不假任何笔记或科技打天下的传统技艺,几乎已经失传,我看着阿明一人坐镇,将军兼士兵,全盘掌握,指挥出他的泱泱小吃大版图。忍不住想投书台南市政府,将阿明一身绝活列入“府城猪心达人,观光客必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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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一个小时,等50分钟,只吃10分钟。依依不舍的离开座位,马上就有人递补,心中顿时燃起停车位被占的失落感。意犹未尽的走到门口结帐,阿明亲自算钱,没有一样东西有标价,你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用速算说了价钱,你一点也不质疑,速速掏钱结帐,旁边一堆人等着点菜,阿明已经在听下一个人点什么菜,算计着另一个人吃多少钱。

外面还有十几桌客人等的两眼发直。两个小女生托着腮帮子,小声地说,“还要多久才轮到我们啊!”这一家人六七个坐满一桌,恐怕还得撑上30分钟。

阿明猛抬起头,往三点钟方向吆喝:“穿白衣服的先生,你点猪心冬粉两碗和猪脚面线一碗对吧!”白衣先生兴奋地站起来,像中了头彩般的频频点头。前后左右隔壁桌的先生小姐不管是不是穿白衣,也同时起立抢答:“这桌也两碗,”“这桌有三碗喔!”

“还没轮到你们啦!”阿明边切猪脚边说。

唉!问世间“吃”为何物?直敎人痴痴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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