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也(四)

堂龙胆醒时,听屋外有人号啕大哭,摸摸肚皮,咕咕叫饿。

于是扫开压在身上的各种虫兽,房顶有一绳垂下,伸手一拉。

嘎嘣。

背后整面竹墙倒下去,烈阳光登然蹦满屋。

是虫的,瞬间鸡飞狗跳,飞天钻地。是兽的,晃头晃脑,往外觅食。也有昨吃的肚圆,懒的动弹的,就晃了晃尾巴,示意快点关闭洞门。

堂龙胆饿极了,见几只走的慢乎乎,就都丢出去,关上整面墙,揉了揉咕咚叫的肚皮,心中奇怪:“今日怎没人叫吃饭……”

出了门,看见哭天嚎地,乱蹬乱拍的小云儿,就问道:“怎哭了?”

小云儿哭喊道:“呜呜呜,都走啦!都走啦!”

堂龙胆不解道:“谁都走了?”

小云儿道:“大哥三哥恶,坏婆娘五姐姐,就连小桃儿都走啦!呜呜呜……”

堂龙胆一拍大脑袋:“哈,难怪没人叫吃饭。”

随后猛然惊醒,大聪明连忙跑去查看,果然都挂了竹牌,逐一看完,默默回到哭喊的小云儿身边,蹲下来,沉默许久,看天说道:“小云儿……学会做饭了么……”

小云儿:“……”

“哇呜呜呜!”哭的更惨烈了。

当然。

哭着哭着很没意思,大哥不在,微风都比二哥更懂关爱。

饿着饿着也很没意思,大哥不在,饿死也没人喊吃饭。

兄弟俩默默看向对方:“哎……”

风吹竹摇,二人垂头丧气,一同来到厨房。

小云儿一看又想哭,真是难为大哥了,不管带回来多少吃食,保管一顿饭全吃个精光。

小云儿抽噎道:“二哥,你昨晚吃太多啦!”

堂龙胆回忆起昨晚的炙烧千层汇,舔舔嘴,更饿了,道:“可昨儿才吃得七分饱,你多吃三碗,连小桃儿也多吃了两碗,害我睡不着,又把桃吃光,这才睡的踏实些。”

小云儿便想起还有飘香桃,找去一看,果然都只剩烂叶枝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情感更为丰富,悲惨中夹杂憔悴,层次感扑面而来。

堂龙胆也无奈,挠挠头,摸摸肚,想念大哥非常想,不自觉道:“要不……去找大哥?”

小云儿泪还在脸上,咧嘴就笑起来:“好呀!”

堂龙胆又不确定道:“但四妹妹叫看家,还要督促你练武……”

小云儿嘴角还在笑,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又笑又哭,毫不冲突,滋味又有不同,听得出日子没盼头。

堂龙胆接着又道:“不过江湖大无边,四妹妹就一个人……怕是找不着五妹妹和小桃儿……”

小云儿又哭又笑,连连点头:“对呀!”

堂龙胆为难道:“但……”

小云儿不哭了,也不笑了,咬牙切齿,嗷的一声,冲上去抱腿就咬,可险些崩了大门牙。

他再笨也明白被戏耍了,脚踢拳锤:“二哥你怎能比三哥还可恶!”

然而堂龙胆一身简单劲装,任由小云儿锤打,好似玩耍,还侧身转一圈,示意这边也不能厚此薄彼,挠头憨笑道:“大哥说过,苦中须作乐,越苦人越乐,最后饿着也是乐子。”又悄声自语:“果然好玩,难怪大哥当年老是这般就作弄我……”

小云儿锤的手疼,恨恨道:“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堂龙胆憨笑:“带你去找大哥,乐不乐?”

小云儿撇嘴疑惑:“当真?”

堂龙胆道:“走!”走出厨房。

“啊!”小云儿兀自不敢相信,继而高兴的像小麻雀,快蹦飞起来,追去大叫着:“二哥最好啦!二哥最好啦!”

然后就见他最好的二哥在竹门挂上一个竹牌。

“带可怜哭闹寻死不活非去不可小云儿找大哥。龙胆含泪无奈留。”

怒摔!

小云儿把竹排踩进土里,气极道:“才没有可怜寻死不活!”

堂龙胆挠挠头:“这样理由充足,大哥总不会跟我计较的。”

小云儿气愤道:“不是说好的,要写去找五姐姐和小桃儿。”

堂龙胆道:“不成,写了只怕四妹妹要恼我,回来大吵大闹,叫我吃苦菜淡饭,太难了。”

小云儿气道:“没骨气,大哥的教诲哪儿去了,怎么能为了吃饭坑弟弟!”

堂龙胆压压肚皮道:“大哥也说过,食为天,人这一生,吃喝睡,三个字,能做好就很圆满了。”

“可恶的二哥!”小云儿恨恨道。

心想怕了这二哥,说他脑子不灵光吧,偏生从小跟着大哥,学了一大堆的大道理,驳人话时总会很灵光,叫旁人无可奈何。要揍他吧,他又练的金刚不坏,连三哥也只能练到山昭,他却练成了山旭,去到江湖,只怕也要令人无可奈何。

想到此处,小云儿又想哭:“大哥偏心,二哥这个傻子都能教成江湖高手,偏偏不教小云儿。”

堂龙胆哼了一声:“你才傻,大哥说我这叫得天独厚!”

小云儿翻了个白眼,心说:“谁傻谁知道!”

堂龙胆许是饿极了,催促道:“快快把牌子挂上门,咱们便去找大哥。”

小云儿踌躇,不情愿,慢吞吞道:“要不咱们先打个猎填填肚子,再商量商量用词是否妥当。”

堂龙胆摇头道:“打不得,你当为何近年都要去贪凉山打猎练武?实在这方圆二十里全是咱们的兽,个个都认识,下不去手啦。”

小云儿堂目结舌:“你你你,你怎的养这般多?”又大喜过望,说道:“好哇,看我不告诉大哥,叫他也打你屁股,除非牌子改成小云儿带可怜哭闹寻死觅活非去不可二哥找大哥,这才饶你一回!”

堂龙胆二话不说,提起小云儿就是两揍,打的嗷嗷叫,说:“大哥自然知道,如何瞒得了大哥,当年还是大哥先养,后教了我的。”

“啊???大哥也养,我怎不知道?”小云儿惊愕,大哥又偏心。

堂龙胆放开小云儿,拍拍肚皮,回忆道:“都赶走了,凶性难消,当年险些吃了我和四妹妹五妹妹。”又烦躁道:“还要不要找大哥?快把竹牌挂上门去。”

小云儿无奈把竹牌挂上,难舍又道:“划掉寻死觅活成不成啊!”

“小屁孩废话真多,走啦吃饭去。”堂龙胆抓起小云儿就走,大踏步一步数十米,好似踩着云朵,弹纵轻步。

小云儿目送竹牌越来越远,含泪送别,似在与一世英名做生离死别,那神情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二人渐行渐远,片刻功夫已来到十里外的酒佳集,集市人来人往,地理位置极佳,正处于一个三岔路口,往南是风竹镇,往北是大岩城,往西去牛家庄,红河村,老林村,花幸村等等数十个村庄。自然也能往东,只不过全都是荒山野岭。

这时堂龙胆在一家食摊上坐下,拍桌就喊:“老贾头,饿死人啦,快上五十碗面来!”

旁坐小云儿苦愁的脸,念念碎碎:“小桃儿都只是哭闹可怜……小桃儿都只是哭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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