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 ,很久之前我做出某个决定而离开家的时候,从没有决定要把哪些东西留在家里,但那一部分毫无例外的会留在那个被我轻轻关上的门里。他们在为新奇和兴奋腾出空间,因为新奇和兴奋都是喜欢膨胀的心情。
但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要把味道也关紧那扇门中,因为关上门 ,往往就只剩下念想。另我吃惊的,我几乎从来没有怀念过那些味道,也许我的思乡都被水般的月色和难得的怀抱占满吧。乡音很土,但在异乡却是会心一笑的良药。
忽然想起来,我完全没有资格讲什么家乡,因为我漂泊的地方,不管是上海还是西安都是我的家,一个是祖祖辈辈生活的渔村恍然成为的大城市,一个是立着记载我身高变化的那个门柱的儿时居所,我很难说我是松江人,亦或长安人,也许我就是个南北飘零无故乡的幽灵。
其实我想写的东西是关于味道的,但莫名其妙就走向了奇怪的感慨,但这也就是味道带来的感受吧,那些难以言会的事情,我母亲是个风风火火的妇人,也许在古代她便会化身为演义中哪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店主的原型,一切在她手中都显的轻而易举,所有教条在她面前都有办法,小时候的餐桌上有一道水煮肉片与我后来吃到的全部菜系里的味道都不一样,我曾以为是肉片上蛋浆有什么秘方,尝试了种种都毫无进展,加不加蛋黄,留多少蛋清,放几勺生粉,多不多那一克糖碎,还是下锅的油温,甚至下锅的角度都毫无例外的尝试 但自己知道 那是不对的,最后只能猜测应该是上生粉的时候,母亲对生肉的按摩改变了口感。
总想打个电话 ,一条信息,把一切问清,但即便是拨通了,也只是寒暄和问好,好像如果真的问出口了,也就失去了意义。于是每每在热水下菜,豆芽先放,菜叶后加,两次出水,出锅滴油后,面对着切好的肉片习惯性的纳闷一秒。长叹一声再拌生粉。最多在端着米饭的时候,稍微感慨当年的味道罢了。
其实要感谢一个厚着脸皮的友人,知晓我的味道总有欠缺以后,居然当着母亲的面问了出来,母亲毫无尴尬,我却有些羞涩,我不想自己依然是那个无助无知的孩子。母亲问了很多我做菜的顺序,或者下锅的角度,但我对答如流,母亲当机拍板,拿出两元打发我下楼买菜,还吩咐青菜的种类和大小,自己起了一锅,就要下厨。
我没什么好说,只是在一边看着,看着母亲热水下菜,豆芽先放,菜叶后加,两次出水,出锅滴油。我有点紧张,仿佛下一秒就是天大的秘密,但母亲只是随手一翻把生肉丢进了还泛着菜色的煮锅,没有蛋浆,与蛋黄无关,与蛋清无缘,甚至连生粉的包裹也不曾享受,就这样进了捞出菜叶的汤锅,我目瞪口呆,但母亲毫无影响,一锅热油,煮好的豆芽青菜垫底,肉片居中,码好葱姜蒜辣,还叮嘱葱末要三白两青,姜要比葱少上两分,而蒜最重要必须最先见油,花椒辣椒必须铺满,之后就是一瓢热油,只有香和雾四散飘零。
我吃饭的时候想着庸人自扰,想着杞人忧天,想着意大利古典哲学里的平衡 而最后,其实只是顺手一翻。
我看着母亲,其实之前的回家相聚,我也只是忘记问了吧,毕竟相聚时少,离别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