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止,动荡不已。
小时候,当我还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时,一只漂亮的巨型飞蛾落在我身边,出于好奇我爬了过去,一把将它塞进嘴里,后来立马被送进了医院洗肠。
到了六岁时,有一天起床,我突然走不了路,妈妈哭着把整个楼道里的邻居喊来,当她背着我到上杭的医生家时,我又突然会走了。
上了一年级,我开始厌学,爸爸骑车载着我,我把脚伸进了自行车的轴轮里,脚踝被刮裂后,缝了五针,一周没去上学。
童年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成长是从爸爸是对的,到爸爸是错的,再到爸爸是对的。
小时候,我觉得爸爸是对的,他懂的一切我不懂。那时候时光慢得看的到氤氲,我希望能一夜长大。
多少年后,我一度觉得爸爸是错的。我们无法沟通,他不理解我,我更不想理解他。他的性格极端化,他可以把我装在蜜罐里,让我任性到忘乎所以,也会恨铁不成钢地把我绑在柱子上打到伤痕累累。他说他是爱我的,因为爱我,他看透了我所有行为背后的潜意识。
我也爱他,我怜悯他的脆弱,每当他说起他的苦难的童年时我会听得满眼泪花。
8岁那年,三个月没看到爸爸,当他眼里布满血丝胡子拉渣地闯入我的视野时,当他放下扁担对我露出久违的笑容时,我跳到他的怀里开心地泪流满面。在我的童年里,爸爸就是妈妈,他是我的超级奶爸,而女儿也是爸爸前世的情人。
爸爸的思想总是带着一种魔幻色彩的本能,喜欢将我的人生和他的人生置换。
他不能容忍我不努力,我贪玩,我浪费时间。上高中时,我时常中午上网不回家吃饭,并且屡教不改。他跟踪我进了网吧,把我一次次从网吧里一路拽回家。他就像一个机敏的警察誓死要与歹徒搏斗。有一次,有人在楼下喊:“落扬,你爸在校门口等你。”我往窗户一眼就捕捉到他,我嫌弃他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和他满脸沟壑的焦灼,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学校大门口。
有人说“这世界上不存在合适的母爱。”那么父爱对孩子的一种天然的情感,也是无法像市场均衡那样算出一个供求平衡点。他可以随时为他的女儿筑起一面永不坍塌的保护墙,而也可以用这面墙压死她。
父与女的爱相互纠缠,而又彼此撕扯。
那时,与其说我的青春期与爸爸背道而驰,不如说是我与大把的青春时光抗衡,时间在我的手里盛大而又任其挥霍。
后来的几年,我仍然觉得爸爸是错的,他太自以为是。就像菲茨杰拉德写过:“他们从内心深处认为他们比我们强,因为我们不得不为生活四处奔波,挣钱养家糊口,寻找栖身之处。甚至在他们沦落到我们的世界里或者堕落到还不如我们的时候,他们仍然认为他们比我们强。”
直到上大学,爸爸往宿舍给我电话除了嘘寒问暖就是好好学习。后来他的电话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他的爱越来越厚重,到最后那些发自肺俯的思念,到嘴边只剩下 “爸爸没什么,只是想听到你的声音。”
我开始颤动,我意识到爸爸老了,当他觉得女儿的世界越来越大,他就变得越来越渺小。
母亲是一寸寸变老的,父亲是瞬间变老的。我们斗争了整个童年的敌人,最后自己却缴了械。
与爸爸的对峙,就是与时间的对峙。
现在很多时候,我觉得他是对的,他的确了解我比谁多,他看透我总是多重性格,活得挣扎。在我和他争吵,议论地面红耳赤,他摔门而去后依然耐住了性子,回来帮我解决问题。冷静过后还不忘补充一句:任何时候你爸都站在你这边,杆杆的。
父母与儿女的感情总是血浓于水,令你似曾相识却又感同身受。
小说里,当子女用蓬蓬头冲击他们父母那年迈发出阵阵酸气了的身体时,老人会说:“老天爷罚我。”
“老天爷为什么罚你?他明明是在罚我。”子女说。
当父母把我带到这世上,我们已经开始同呼吸,共命运。
其实,无论是罚与被罚,我们始终无法分割。孩子的生命被父亲惩罚,父亲的生命被岁月惩罚,都是输家。那么为何我们不能用有限的时间,跟他们过Better life,而非要用我们的Life,去找寻一个Better的答案。
PS:这是一篇09写的文字,一直在思考我与父母的相处模式。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当我们长大,父母老去,才幡然醒悟,生活已经太难,他们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