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里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遇到活的历史,太神奇了。“我看着孔涛那对细长的眼睛,在脑海里搜寻着孔子的画像,是呢,这么一说,怪不得一见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眼熟呢,原来人家祖辈的画像可是家喻户晓的,他那幅沉稳内敛的样子,也很是契合我们几千年前那位中国偶像的神态呢。
看起来,这趟旅行,真是来对了。
然而,一切都是真的对了吗?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十八盘脚下。
泰山十八盘,在那篇熟悉的课文里,已经读过太多次。然而当我得知,前方两山之间,那条台阶的时候,我的心里开始发慌了,我只想到了:直上云霄,一路通天。
我爬过一些山,自恃也是有一些体力的,但是,和这眼前这条路相比,我知道,那是真没见过世面了。
其实,看着前面的路,我最先担心的还是脚下的鞋子。我穿着一双凉鞋,深棕色的几根绑带,露着脚指,其实几乎整双脚都露着的。麻烦的是那鞋底,虽然平底的,但很薄,我都能感觉得到,脚底下踩着的石头,遇到有缝的地方,甚至有些硌脚,可以清晰感觉到那缝隙的宽度。
如果路程没有那么艰巨,其实我还挺喜欢这样的感觉,跟大地相连,而且是沿着这样一条有历史的道路,去走。一步步,好像是叠印在前人的脚印之上,充满着说不出的奇妙。
我想,旁边的这位孔姓后人,这种感觉会更明显吧。想到这里,我问道:“孔涛,走在这条路上,你有什么感觉呀?,会不会有跟祖辈同游的想法?“
孔涛还是先前那幅淡然表情:“哪有什么想法,这里我几乎每个假期都会来,陪着北京的同学来,早就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想法了。“一边走,一边显出出神的表情,,接着他说:”小时候也来过的,那时候,应该是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时间太远了,几乎都记不起来了。“
“是啊,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常正也接上话题,我总是觉得他的声音,绵软,柔缓,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每次来,都能知道一些新的典故,来的多了,都被当成‘导游’了。”
我听出了对我的调侃,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太想有个导游领路,刚好听你讲得那么专业,而且,还很有趣,这可不是一般导游能做到的呢!“
一路上,我担心着自己鞋子,那脆弱的细绳,能不能坚持到山顶,要是半路上坏了,这大山里,可到哪里去买一双合脚的鞋子。可是穿着这样一双半吊子的凉鞋来爬山,看着别人都穿着运动鞋,觉得挺不好意思,一开始把这种担心藏在心里,走到半路上,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常正说:“没关系的,山顶上什么都能买到,只要坚持到山顶就行了。“
我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上前,可能常正看出了我的小心思,跟我说:“你大胆走吧,这样走会消耗更多体力的,要是鞋子真的坏了,我,“他顿了一下说:”我们抬你,也能上去的。“
“那我才不要,就算光着脚,我也要自己爬上泰山的”我说:“登山必自嘛。“跟着我快步向前。
可是,十八盘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除了考验鞋子,更考验的是体力。慢慢地,我们几个女生落在了队伍后面,体力都有些跟不上了。那两个外国女孩,汉语都有限,英语也不利落,又分属两个不同的国家,虽然是同校的学友,但也是因为这次结伴出游才相识,几个人交流得比较少。那两个女孩子,交流起来更是困难,遇到交流障碍,而必须沟通的时候,她们甚至要停下来翻字典,有的时候,就要停下来等她们。渐渐地,我们三个就落下了好远,看不到前面的同伴了。
越向上爬,山势越陡,两侧的苍翠渐渐变成嶙峋的怪石,抬头望望,前方的南天门遥不可及,1630级台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爬上去,开始觉得嗓子开始冒烟了,随身带的水,也喝光了。这时候,看着身边背着重物上山的挑山工,才能真正理解了这工作的不易。我们想找水,却一直没有。不断地向上仰望,希望看到我们快接近山顶了,但再看还是徒劳,那个日本女孩,因为背包太沉,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我一个人不敢自己走,也跟着她们走走停停,她们两个一度想打退堂鼓,我解释了半天,她们才明白,现在只有脚下这一条路,我们三个掉队了,而且再不赶快走,如果天黑了,看不到路就麻烦了,我们只能继续向上爬。
我没有把自己另外的担心告诉她们,大家都是刚刚认识,没有谁真会有义务负责我们几个女生的安危,如果前面的人,一路小跑早就爬到山顶了呢?诺大的泰山,我们几个小女生,又到哪里去找刚认识的这几个人呢?这在90年代,没有移动通讯设备的时候,这才是对新的友情的考验。
可是,仅仅一面之缘,大家就算是有了友情了吗?我不确定,我想她们两个也不能定。
我呼唤着她们,大家一路强撑着向上走,拖拖拽拽走了好一会,行至一处背阴处,我们看到了前方的石牌坊:升仙坊。刚刚认识的那一群男生,三三两两坐在石头台阶上,看起来,他们已经休整半天了,有人靠着围栏聊天,有人横躺头顶耷着帽子,有人叉着长腿看风景,显然大家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了。
见我们上去,孔涛马上迎下来,给我们递了水,几个男生也过来接下我们身上的背包,金烔男接着我的包,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要等你们一起。“我知道,他是想说”应该等我们“。
我心里想,你们几个大男生,怎么没有人帮着那个日本女孩背包啊?她那个背包,不知道装了什么,象石头一样重。后来我才知道,韩国人和中国人一样,或者说有着更深的仇日情节,没人帮她背包,也算是情理之中。
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咕咚咕咚喝完一瓶子水,缓了口气,才有精神欣赏眼前的景致。南天门在台阶的尽头露出一个角,阳光斜洒在远处的另一侧山石上。本想看看围栏之外有些什么,但山崖上的石碧,支棱着坚硬的棱角,让多不敢探出头去。这时,常正拿了另一瓶水给我,我接过来,一口气又喝了几口,这才觉得缓了过来。
“你鞋子没事儿吧?“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的凉鞋,看看脚底下,虽然那鞋子看起来岌岌可危,但还是争气地一直坚持到这里,看样子,爬到山顶是没问题的。
我把脚伸给他看:“应该可以坚持到山上。“
他走了过来,前前后后检查了我的鞋子,从包里取出一件东西,摊在掌心里,递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