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醉罂粟-无梦之梦

虐梗 忘爱症

一部分引用《无梦之梦》歌词

血表现️

暴力️

强制性行为️

「忘爱症患者会忘记他的爱人,直至爱人死去为止。」

“你不想做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吗?”

杨泯生目前为止的生命像一场少了二氧化锰的氯酸钾分解,缓慢而沉重,在过去的驱使下卑微而冗长地思虑着不足以被称为“活过”的一辈子。

“昨夜的伤口已然结痂,命理的风帆再度扬起。神说我一生中注定与什么人相遇,此后便穷尽一生歆享别离。我装点了他若有若无的梦境,如同是久旱过后的甘霖。却不知雨夜也曾因滂沱而惹人厌弃,他是我百年孤独中吹熄了的灯火。”

这些是什么句子?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开关,轻轻触动便是白夜般的明亮。杨泯生病态的余孽被深白色的刺骨灯光打开,瘦削的身体仿佛被神明看穿。他怀中夹着那本笔记本,是前几天在抽屉的底层发现的。本子是由略微厚重的金属圈制成的线圈本,上面全部是他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但他却不能记起任何一个字来。的确,对于他自己来说,他什么都不肯记得了。噩梦如同飞来横祸,侵袭他表现主义的生命。

“即使是一无是处的人也有谈论梦的资格吗?”

“也能得到温柔的爱吗?”

笔记本的封皮上用胶水贴着些白色的罂粟花,密密麻麻布满了画面。杨泯生依稀记得白色罂粟的花语是,遗忘。罂粟花的边边角角很不服帖,像是被哪个粗心的人贴上后便不再处理,真正被抛弃。

“对不起,我只是想问……如果有人突然就说他忘了你,这该怎么办。”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的阎九叙也同样暴露在能将人一览无余的灯光下,双眼盯着灰色的桌面,想要把世界上与自己不同的极彩色洗刷。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的病急乱投医了,虽说自己是医生,但对心病却一无所知。

“除了你,别人都记得?”医生是有着金色短发的干练女子,她似乎是嘲讽般地上扬嘴角:“先生,这可能只是恶作剧而已。”

阎九叙不抬头,感到沉重的世界一股脑压在他头上,而并非失去了抬头的动力,而是失去了抬头的欲望。他已经没办法说服自己了,他找不到好的理由令自己更坚定一点,甚至与自己为敌站在对立面一同嘲弄名为自己的顾影自怜。他有点想哭,毕竟他失去的是曾和他有关的一切。

“这种事情可以和父母亲人说吗?”杨泯生笑笑,把烟送到嘴边。“我三十大几了,不能说出柜就出柜吧?”可恶的是,明明是这样严肃的话题,他仍然是笑着,他的原罪是温柔。“那今晚你陪我回家得了。”或许已经是做好了准备,却故意装作满不在意地说出口。

灰色的砖瓦那时还仍存温度,白夜中的悲哀未曾开始蔓延。

然而杨泯生却从未想到的是,他年近七旬身体羸弱的父母,扇在他脸上的巴掌还是那么力道十足。

杨泯生甚至想逃开,他知道结局一定会是这样。从小寄予他厚望的父母,现在却看到儿子成为了这么一个平庸而不堪,大龄未婚男子。只可惜这样的他也再无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认为自己确乎是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并没有成为他们心目中的杨泯生。

“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种,给你介绍对象你不要,还非去外面勾引男人!”

是啊,自己年轻爱玩的时候确实干过不少糊涂事,可现在他找到能够共度余生的人了,想要一份安定也不行么?

还是说,男人的伴侣就一定得是女人么?

“还有你小子,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学会做这种肮脏的事情了?”

愤怒的二老把矛头指向阎九叙,谴责他在杨泯生身上犯下的“罪行”。阎九叙窒息般无法抬头的惊恐感便生根发芽,花苞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开花。

“爸,妈,这些和九叙没什么关系,您二老少说点吧!”

而杨泯生所不知道的是,他此刻拼尽全力保护的人将会被他如同云烟般吹散而去,身形隐匿在大地之下的某处,再不被他以生命的任何形态忆起。

如此被他记忆所厌弃的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招来横祸?现在的他想不通,以后也再不能想通了。绝对无眠而被悲哀拉伸得冗长无味的夜晚,空虚中湮灭,破碎,不知所终。

“沉睡在梦的终点便好。”

杨泯生就这样和阎九叙一起被赶出了“家”。

“对不起……我也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而现实的尖锐重重地压在两人的肩头,研磨出深色的怨恨,钻破卑微的心理设防,深入到两人灵魂本质的底层撕咬着呐喊,却在表面上无辜地微笑,波澜不惊。

“没关系的,今天回去想吃什么?”

杨泯生此刻却异常想要空间——给自己呼吸的缝隙。阎九叙的到来给了他死灰般生活接二连三的彩色,却忘记了给予他空白的段落,一生的稿纸上渐渐地失去文字。因为如此深刻的眷恋与需要,他却扭曲地更加希望能忘却。

一小段时间就好,让我忘记他一小段时间。

也并不是指责这个青年男孩给了自己过多的关注和控制,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完全良性的。只是这如同在花田中纷繁地吻着每一朵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被爱着”的事实,越来越多的缤纷涌入眼眶,令人措手不及。更何况绚乱的尽头是荒凉的坟地,重击,落差与对比给了杨泯生蜗居在黑白间隙的悬停。

“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就这样沉睡在梦的终点便好吗?

阎九叙曾在这段灰色日子中送给杨泯生一个笔记本。

他发现他自己经常会忘记事情,例如忘记和九叙约定的见面时间,忘记自己的恋人上午出门穿的是哪件大衣,忘记他的生日,他的某些容貌特点,甚至他工作的诊所地点——一一变得模糊。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啊,这些事情怎么总忘。”杨泯生调侃着打开教案“上个月主任扔给我的一些教学设计还没策划好,真是糊涂了。”

既然还记得上个月的教案,为什么却记不得眼前人了呢?不过这微小而重要的细节两人都未曾察觉,毕竟他们更愿意相信童话。

“行啦,实在不行买个本子记下来吧,也许是因为心情呢?”平和而温暖的语气浮动着温柔的施与,但无人察觉主旋律背后的暗流,如同菟丝子藤蔓一般蜿蜒生长,攀爬上梦境的脊背。

简单的线圈本,铁圈的设计微微厚重。拿在手上是只属于成年人的安全感,是只有他能给他的熟悉温暖。封皮上仅仅写着他的名字,干净而整齐。

记下来,杨泯生把一切记下来。包括两人相处时想到的美丽字句,来自杂志上的摘抄,咖啡店里撩人旋律中饱含的动人歌词,全部都落在他笔下。

“老杨,我回来了!你猜猜我今天买了什……”

“你是谁啊?为什么有我家钥匙?”

从那一刻起阎九叙就再不觉得这是简简单单的健忘了。这是选择性的可怕的遗忘,对于他存在本身的否认与亵渎。他静默这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讲着,看着曾经教过自己的杨泯生这一次听着他的话而若有所思,最终一点一点地重新和他落入情网。

“落入圈套“。

阎九叙才发现自己还带了点手账贴,最开始只是因为要顺路捎给诊所高烧的病患女孩。这一次她没有来,可能已经康复了吧?他掏出那些花花绿绿的贴纸,其中那些白色的罂粟花格外扎眼——一万种灿烂里只有它们是无色的芬芳。

他知道,以后要一次次给杨泯生解释自己是谁了。

每次解释过后,阎九叙会在封面上贴一张白罂粟,以此也提醒自己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也希望这样做能让他的老杨什么时候终于发现这些花留下的痕迹,从中找寻规律。

“你能听我说到最后吗?”

一次次的告白,一次次的恋爱,重复的周期越来越短。阎九叙为此跑了很多家医院,却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在每次与记忆和时间的博弈中,他渺小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封皮上花白的罂粟,多到需要额外用胶水来粘贴——如同年久失修意识里积的一层厚厚的灰,又如同冰封记忆中纷纷扬扬的雪,无论阎九叙怎样扫除,最终还是会盖满生命。

“合”

每次回家都要解释一遍的情况慢慢折磨着阎九叙的耐心。

直到消失殆尽。

缓缓随着钥匙转动而开启的门,沉重而悲哀的吱呀声随着杨泯生慌乱的质问响起。

“你是谁啊?为什么有我家钥匙?”他向沙发靠背瑟缩了身体,看得出来刚刚喝过酒,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

“这不重要。”阎九叙阴沉着脸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反正无论如何你第二天早晨都会忘记。”随着门悠长的聒噪渐渐停息,房门紧闭的客厅充满了侵略与攻占的危险气息。

“你不要再过来了!”杨泯生中年人的躯体着实有几分镇静“私闯民宅是可以报警的。”

“我有钥匙。”阎九叙逐渐逼近,把杨泯生一下子扳倒在沙发上。顺势摸上他的衣领,一把扯开后如饥似渴地噬咬对方的后颈。“我想你了……我想的是你么?”

“别……别这样!”杨泯生因这熟悉的陌生怔住了,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体验过这人对自己的上下入木三分,却记不得了。他只能顺势配合着挺起腰肢,双手被身上人狠狠按到头上,两腿被轻松架起,任凭人在体内某处释然般吐息。

“你是他么?”阎九叙哭起来,借着杨泯生醉意又侵入了几分。

“你是谁……哈啊……”杨泯生猛地打了个挺,诱人的唇齿间吐出一声剧烈的呻吟。更多根植在他心里的是幸福的恍惚与现实的恐惧,本能的肉欲和理智的抗议。他在手边寻找着能够进行反抗的东西,起码先做到自卫。直至手指的边缘勾住了那笔记的铁圈,杨泯生在被凌虐的间隙长出了一口气。

“你不想做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吗?”

刹那间是冰冷铁圈与柔软脑干的强烈触碰,戏剧化的眼泪转变为告别。梦和现实的间隙里他的罂粟被染成红色,杨泯生看着阎九叙流血,倒在他怀里。

“昨夜的伤口已然结痂,命理的风帆再度扬起。神说我一生中注定与什么人相遇,此后便穷尽一生歆享别离。我装点了他若有若无的梦境,如同是久旱过后的甘霖。却不知雨夜也曾因滂沱而惹人厌弃,他是我百年孤独中吹熄了的灯火。”

只属于杨泯生的记忆随着罂粟花的绽放同样染上血色,他面前仅剩一具还未彻底失去温度的尸体。杨泯生痛苦地紧咬着嘴唇,再次回忆起眼前人时却再也无法与他从前一般深爱了。

「忘爱症患者会忘记他的爱人,直至爱人死去为止。」

他撕扯笔记封皮上朵朵叠加的罂粟花,红与白的交界竟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幻化出了极彩色。毒品一般侵袭他扭曲神经的黑色的蛹,孵化出带有致命毒液的鲜艳蝴蝶。已经有多久没眷恋过飞翔了?蝴蝶问他身后沉寂的死的蛹的躯壳。自从这梦开始后便不再知晓自己与飞翔的渴望了,蝴蝶和蛹竟同时答道。

又该怎么走出无梦的噩梦呢?

杨泯生却只听到蝴蝶的嗤笑了:

“沉睡在梦的终点便好。”

*如果想更好地理解本篇,建议查找红色罂粟与白罂粟的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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