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一生,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比常人坎坷许多,寻找中央政府的旅途照例不顺。
杜甫深陷沦陷区,被安史叛军抓为俘虏。而讽刺的是,杜甫虽以栋梁之才自居,叛军却和朝廷一样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就连看守工作都懈怠得很,终于使杜甫成功出逃,继续自己富有使命感的朝圣路。
终于寻到肃宗朝廷的时候,杜甫已是一身狼狈,几乎要衣不蔽体了。
肃宗虽然不觉得杜甫这样的小角色能派上多大的用场,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左拾遗的小官,以奖励他的忠君报国之心。
左拾遗属于谏官,负责向皇帝进谏忠言,以收拾遗补缺之效。乱世用人总会不拘一格,左拾遗官职虽也不高,毕竟天颜咫尺,只要表现够好,有的是破格提升的机会。更何况杜甫的微时故交房琯已经位至宰相,有这条人脉做保障,又何愁没有大好前程呢?
然而命运再一次捉弄了诗人。房琯以食古不化的风格指挥了一场覆亡之战,门下琴师董廷兰又倚仗房琯的权势招财纳贿,还在案发之后求得了房琯的庇护。肃宗皇帝盛怒之下,数罪并罚,罢免了房琯的宰相职务。
这样的处罚既非不公,亦非过重,偏偏杜甫很欣赏房琯的为人,于此时此际拿出直言犯上的劲头,忠实履行着左拾遗的职责,认为房琯的罪行可以原谅。
如果说肃宗此前只是盛怒,那么此刻就是抓狂,若不是碍于不可以言论治人之罪的政治传统,这一刻就是杜甫人生的终结。
诗人的不识时务是可以被我们理解的,肃宗皇帝的愤怒也同样可以获得我们的同情。
无论如何,杜甫的进言也许错了,但一片赤胆忠心绝对可以昭告日月。是的,杜甫无论进谏什么,始终怀着早年“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梦想,不沾染任何的私情,不掺杂任何的私利。
所以谁也没法儿苛责他什么,大家都知道他的家人寄居在鄜州,只在贫病交加里度日,他的幼子甚至险些就饿死了。朝廷索性表现得大度一点,特批诗人回家探亲,反正他在朝廷里是个只会添乱的角色,谁还都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确实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他那忠君报国的赤诚足以令所有人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