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中 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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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那已经是30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现在偶尔回想起来,仍然感觉荒谬,感觉失望,继而是无奈,最终是释怀。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秋的某一天,我还记得天气很好,窗外的钻天杨叶子依然绿得发黑,像年轻的士兵,身姿挺拔,排成笔直的队伍。有风吹过,他们就一阵一阵鼓掌欢迎。风还是热的,带着盛夏的温度。几只白肚皮、黑脑壳、尾巴又长又翘的花喜鹊在举办什么沙龙,忽而争论得很热烈,忽而又断断续续,有一声没一声的,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

这时候,同学M忽然兴冲冲地跑来找我,说S给他来信了,信中提到要他代S向我问好。

M人很高很壮,微黑的脸庞,浓眉大眼,头发天然的有点弯曲,形成几个并不太明显的大波浪。现在想来,M应该属于帅哥之列。

一听M的话,我是正中下怀,心里很高兴。因为我正要给H写信,但是苦于没有地址。

M、S、H和我都是初中同班同学。S是一个矮而且略胖的女生,方脸,不漂亮,但是眼睛不小。H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蹦蹦跳跳的可爱的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特别是一笑起来,声音脆脆的,亮亮的,就像银铃一般。

其时,S和H都已经在我们县里的第二中学上高中,而我和M还在母校初中三年级复读。

我对H颇有好感,她那甜甜的,脆脆的欢快的笑声,总能吸引我的注意。现在想来我应该直接给H写信,但在当时,我却鬼使神差地给S写了一封信,并且在心中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无论如何,代我向H问好。

然后我就等着,等着H给我回信,我好正式给她写信。在信中我要给她说一些甜甜蜜蜜的、非常温柔的话。我急切而又耐心地等着,从充满希望到慢慢失望,再到最终绝望。可是H的回信,始终没来,一直到现在,都三十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来。

物换星移,多年以后,一次同学聚会,大家终于又见面了。老了,都老了。大家都有钱了,也都有闲了,可是令人愤怒和悲哀的是男同学油腻的头顶,地中海日渐扩张,女同学脸上的厚皮大褶,无论多么名贵的护肤品都熨不开,多厚的增白粉也遮不住,甚至一不小心,那厚厚的白粉会像瓦片一样轰然跌落,令人忍俊不禁。

彼时已是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每个人都在炫耀自己婚姻的幸福,但脸上难以掩饰的冷漠与失落,却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别样的情愫。

我不经意地和H谈起这件事,H轻描淡写,说并没有收到我的问候。我扭头问S怎么回事儿?S平淡地说她怎么会把我的问候告诉H呢?因为当初她也是为了我才给M写信的。说这话时她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旁的M听了,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好像心照不宣。

S反问我,既然要给H写信,为什么不直说呢?我说不好意思,羞于启齿。我反唇相讥,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写信,反要给M写信呢?她说彼此彼此,也是不好意思,羞于启齿。

终于明白了一切的H脸色大变,但很快又归于冷漠。

至此,谜底揭开;一时,举座哑然。

我忽然醒悟:人的一生,有多少是将错就错啊。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却原来,假的就是真的,错的才是对的。

将错就错竟是人生最 大 智 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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