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风吧,把诗和远方还给草原

初冬,冷雨在滴答。这个落寞的午后,我在听《九月》,卢庚戌、杨山、师葭希、旦增尼玛当然还有最喜欢的周云蓬,凄怆而优美的旋律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盲人歌手周云蓬演绎的“九月”,凄美、孤寂、 悲壮、忧伤,我仿佛看到了诗人海子走过草原时孤独的身影。

现在不是九月,但我仿佛置身在色彩斑斓的秋天里。马头琴声在草原的天空飘荡着,随风飘向远方,草原上野花一片,生机勃勃,时间与空间交错,生死在纠结。

《九月》是海子的一首诗,后来一个叫张慧生的人谱了曲,和海子一样,张慧生后来也自杀身亡了,盲人周云蓬将它唱了出来,我惊悚地发现,原来诗、曲和演唱者是可以如此了无痕迹地融为一体的,真是宿命。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马头琴不断的倾诉,凝重而悲怆的气息扑面而来,海子、张慧生和周云蓬,我分不清是谁,在呜咽的琴声中,明月高悬、野花一片,在微风里向着远方的远,“只身打马过草原”。

《九月》一诗写于1986年,写作这首诗的时候,海子已经从北京大学毕业到中国政法大学任教近三个年头了,应该说,此时的海子思想上是相对成熟的,对于世界、生存、死亡、时间与空间已经建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认识框架。我不知道,他以怎样的心境,写出了如此充满神秘、闪烁神性的意象,用独具特色的语言,对所述事物进行了诗性的言说与烛照。或许,这就是诗人和我们俗人之间的不同之处吧。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风”是海子喜欢歌咏的事物,在海子眼里,“风”总是亲切而贴近的。诗人说“风很美”、“风 吹遍草原”。我以俗人的理解,风,可能就是海子灵魂深处的希望吧。“风吹来风吹去”的当儿,女人“如星的名字”或者羊肉的腥香令人沉醉,可是“风”远在远方时,为什么会比远方更远呢?诗人是不是感觉到希望渺茫?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这是对领会的传达,是对自我心灵律动的解释。诗人已经想从草原这个神秘空间退场了,众神已经死亡,“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一切似乎都该结束了。诗人在“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的歌吟时,我们依稀读到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叹惋;而面对“琴声呜咽泪水全无”的诗句,我们又怎能不联想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伤感呢?

三年后的1989年3月,在生死之间纠结的海子,走向了山海关的铁轨,在他的身后,留下的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对很多喜欢《九月》的人来说,张慧生这个名字甚至比海子更像“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这里的遥远之所以格外伤感,一方面是因为海子悲怆的诗歌和周云蓬苍凉孤寂的嗓音,另一方面是由于对他的陌生。

只知道张慧生喜欢读海子,喜欢听涅槃。有人说他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就像那个年代最后的一批诗人那样浪漫又玩世不恭。这样的气质在现在看来很迷人,但迷人的东西往往超越世俗,却并不被世俗所接受。

人世间最难得的活法是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否则宁愿死去。当一个时代和一种意识形态如此之快的转变时,当张慧生用一根琴弦结束自己的生命时,我们一介俗人是难以找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是因为什么的。

只有当《九月》一遍遍在你耳边响起时,你才会不由自主想起柯本的那句话: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可能正因如此,张慧生选择像一片野花兀自绚烂又兀自隐去。

如今,无论我们怎样追寻,都不可能再回到海子和张慧生所处的过去了。今天的我们,早已沉沦在物质的欲望中找不到出口,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芸芸众生都在为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子而奔波而焦灼,我们早已失去了扪问生命上下求索的热情和耐心。然而,海子和张慧生的死是一个结束,它让了诗歌彻底消解了神性,成为了一个落寞的背影,同时也结束了一个简单温暖白衣飘飘的年代。

不得不再说一句的还有《九月》的传唱者周云蓬。有人说,两个看不开的人加上一个看不见的人,才成就了《九月》。周云蓬是盲人,他看不见草原看不见野花也看不见马头琴,他只能看到自己内心营造出的景象,这让我想到了不知谁说的一句话,“你经历过什么就拥有什么”。

周云鹏孤寂悲怆的演唱,听着听着就让人想放弃希望、放弃世界了,那么,我们索性就更潇洒一些,把诗还给草原,把曲还给草原,把远方的远还给草原,只留下风吧,只把风当成怀念。

人啊!真的要改掉胡思乱想这个毛病,否则真会要了人的命的,都说不该想的别多想,人生该多一些希望。把诗和远方都还给草原吧,只留下风,风就是希望。


在希望里,我们来重读海子这首诗。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鸣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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