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她要如何做才能获得贞心,只说之后如何让驸马挣脱世俗的枷锁同她在一处才是真正的棘手万分。
天香想至深处,脑袋昏沉得紧,索性掀开被子坐到驸马身旁。驸马的目光默默放在公主身上,这个刁蛮又善良的公主似乎和她认识的那个她很不一样,明明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却选择独自承受,还作出了一幅天真无忧的模样。冯素贞忽然有些心焦,她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人,这个以前一眼可以看穿的人。
天香为自己倒了杯茶,原想一饮而尽,可考虑到在驸马面前的形象不能毁,还是一反常态地小啜一口。冯绍民放下书,关切道:
“茶冷了,我让桃儿换一壶来。”
天香转着茶杯,笑了起来:
“姓冯的,你不知道这冷茶可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这话她不是忽悠人的,可她爱喝完全是因为驸马。梦里十七岁的她自驸马和李兆廷隐居后,便出去闯荡江湖,其间也曾断了些民间冤案,又将民生疾苦飞书告知皇上老兄,因此她闻臭的名头响彻天下。皇上老兄在宫里索性下了旨封她为忠勇钦差。那时,她想起来素贞,原来女子还是可以参政的,可冯绍民那样运筹帷幄的良臣又何以退舍桃林之内呢?天香想不通。正好那时候有位西域商人受了她的恩惠,将自家种的茶赠了她,说是这茶与众不同,必须冷了才有滋味。她尝过,许久不曾流泪的她顷刻间泪流满面,那阵淡淡的冷香和着清苦在唇间萦绕,转眼消散,一线极浓的冷和甜交缠,抵在舌尖,回味久久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天香竟觉得这茶像极了冯绍民,她在宦海沉浮,以一幅绝世容貌游走于春色中,却凌冽料峭,一人承受万千也从来不示弱,一个女子这样出于红尘,仍然选择伸手,温暖了她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公主。
从那以后,她彻底爱上冷茶,可惜那位商人说这茶难种,他舍不得卖,一直留与自己享用,不过她若喜欢,可年年寄些来。她便年年有几日是短暂欢喜的。
天香回神,眼前的茶当然不是那茶,不过也确有一番滋味。她又倒了一杯,推给驸马,驸马踌躇片刻,拈起茶杯,抿了一口,的确不错。
“姓冯的,你说我这毒该怎么解?”
天香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问道。冯绍民微微一惊,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只凭脉象,难断。”
“哦,这毒叫阴阳断魂散,中毒者七七四十九天后会……”
她蓦然感到一阵害怕,竟说不出一个死字。冯绍民蹙眉,宽慰道:
“公主不必担心,我会替你拿到解药的,欲仙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她听驸马第一次说出狠话,竟是为了她。天香微怔,强颜欢笑道:
“你的脑子倒是好使的,本公主还没说下毒人,又被你猜中了,那就暂且相信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