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这是当年批量写诗的最后一点存货。选择标准是其中有些句子这些年一直留在我印象中，时不时响起。
这里记录了当初那个自卑又自傲的，以孤僻抗拒世俗的少女，她的爱恋、憧憬、迷乱、哀愁。
看完电影《路边野餐》后，我写过这样的感触：
“二十岁的时候，我在共青团湖南省委实习，当时也写一些诗。有个带我们的大哥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记恨了一辈子。他说，25岁以前，每个人都是诗人。真正的诗，要从25岁以后开始算。意思是，写诗与才华无关，仅仅是青春期症状。我不服气，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写到‘当我老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得。我恨她，因为时间证明，他是对的。”
不过今天，我倒是看到关于“25岁与诗”的另一个版本，说，25岁以后，写诗应该表现历史价值。
好吧，让我们和时间做朋友，对岁月温柔以待。
1、猫
养一只猫成为你的特征
在某幅画上一个黯淡的位置
很自然地构成一处风景
在某首诗里立即营造了一种
充满灵气和巫术的氛围
猫是女性
在同样无声的黑夜
潜伏并且袭击你
用她柔情的指掌
软语温存
原始无邪的憨态与娇痴
向你娓娓传递
另一种形式的语言
猫是半黑半白的太极图
以她微热的沉静
无法描摹的空洞而丰富的眼睛
看定你
漫不经心地看穿你的现在
及过去和未来
猫是禅和悟
她的周身盛满启示
在房间里踱着方步像黎明
从黑暗而嬗变
而你终于遗弃了她
像一枚成熟果子的落地
像一个在劫难逃的女人
你终于遗弃了她
当你的心情四处游荡
你终于无法忍受她
预言般的缄默
1991年4月24日
2、狂
我逃得像一匹落荒的狗
一匹毛色单调
平庸愚钝的狗
身后不是我的主人
我一步步地接近我的家
午夜过去
“已经不是今天了”
是的，翻过去的一页就无法再更改
像西部牛的烙印
像光荣，或者耻辱
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
跌落于清冷的台阶
不会有一则美丽的故事
盛开在明日的宫殿
圆月昏黄，不见星光
女性
这整块的天空是女性
这燠热的夏风是女性
这丑陋的哭泣是女性
这难堪的梦魇是女性
是伸不直的脊梁
昂不起的头
是喷发不出的滚烫的岩浆
那么
让我跪下
我是女性
让我仰望你的巍峨
仰望
你的巍峨
而你隐在广袤的黑夜之后
狂怒或者哀伤
你还在吗
你一直都在吗
在我无泪的哽咽里
在我哀哀的祈祷中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亲爱的
在你的宽厚坚实里
我才是一个轻灵柔软的
小女人
1991年6月2日
3、花
早就不流行含苞待放了
早就不流行晓风残月里的露珠
他们要你在一刹那间绽放
在圆润的满月里
大笑着 炸开
成妖媚的妇人
如溅向空中的水滴
再找不回从前的清纯
如火之绸
舞蹈
羽化每一个器官
飘散
在酒里
酒在动脉里烧
突突突要撞破白皙的手臂
绽放
你是花
要开成丰腴的圆月
今宵是永远
没有明天
开吧
开吧
笑
你是千瓣红莲
黑发遮住你的脸
你的千手千眼
绽放
飞升
在黑夜里狂笑如雪
黑发飞旋
千手瓣瓣跌落
满床砰然
如那夜的疾雨
有人喝彩
你以含苞的姿势
护住自己的心
枯瘦而死
早就不流行这样的凋零了
1992年8月20日
4、水波袭来
水波袭来
在你的身旁
绕膝而歌
如初生婴儿的手
触摸你
水波袭来
在工笔的国画里
一浪一浪地
眩目而细腻
绝不重复
漫无边际
水波袭来
圆润无声
如女妖的裙
从你的手中
逶逶迤迤地过去
你无法离开
1992年8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