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海洋远行的孩子,他们告别了母亲,获得了高贵的手和脚,抛弃了低贱的鳍和腮。”
这是陆小海写在这个笔记本上的第一句话,此时春天的夜晚充斥着雨的喧嚣,偶尔会有春雷和他的思绪一同绽放,让他能写出一点自以为不错的文字。今晚瓢泼的雨灌进了他的生活,在肚子和脑子里转了一个圈,变成点滴的想法,顺着中性笔的圆珠滚落,倾泻在桌上又小又薄的笔记本上。
简单地顿了下笔,他又写下了一句话。
“我的心里有一片海,却只能在陆地上生活。”
他停下笔来,想象着心中的那片海。那应该是在山东半岛的小城市边缘清澈见底的海,通过浅蓝色的海水,可以看到细腻的沙,脚踩在上面,被它们温柔地包裹。抬起头可以看见极为明朗的蓝色天空,海鸟在那上面翱翔,点缀在幕布的各个角落,像是挂在幕布上的小饰物,随着凉凉的海风在活泼地摇晃。
海边还会有另外一个姑娘,拒绝另一个男孩的爱意。
姑娘抱着自己灰色的薄纱外套,低着头看着白色的沙,她的脚也被包裹,但她却想把它们远远地抖掉。那沙太过细腻,在她白皙的脚趾之间撒娇式地停留,沙看不到她的全部,只觉得那皮肤温暖。
海风拂过她的肩膀和脖颈,拨乱她的头发,送给她细微的瘙痒感——虽然它看不见摸不到,但那足够被敏感的姑娘觉察。那是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吧,可能。
那她不需要那种感觉,那种被围绕在身边的、看不到的空气打扰的感觉。
男孩准备走开了,最后抬起头来看到的,也只是姑娘纷乱的头发和看不到感情的额头。
他走了,风停了。
细沙又变得柔软,海风又变得轻柔,海水又变得清爽,世界又变得安静。
失去的不过是希望和爱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陆小海把笔尖重新抵在纸上,那纸时而会让笔画断开,仿佛不愿意接受它的彷徨和游走。
“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嘛,雨还在下,什么也不会改变。
雨水不停地灌进他的思绪,顺着血管流进身体,冲撞那些平庸的细胞,撞得多了,发现它们回比想象中更加平庸,毕竟怎么用力去撞,肝细胞也不会变成脑细胞,红细胞也不会变成神经元。
他的身体无处不平庸。
他的思想也是。
也许他就是一片长满了荒草的平原,没有沟壑,没有山丘,没有生命,没有访客,一平到底,一望无际,河流就算到了这里,也没有波纹激荡,没有湍流回转,只会静静路过,冷眼旁观。
他想到今天,从高中门口路过时,看到那些拥有无尽未来的少年少女,看着看着,就不禁走进文具店,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笔记本——或许可以种一株新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种,也不知道怎么种,可能就让它尽力从荒草中汲取些营养吧,这样就足够了。
每个平原,都需要一株新草,至少一株。
他合上笔记本,又打开,在封皮的背面,用最稳健的笔法,写下了几个字。
“陆小海的点滴想法”
就当是一个一无所有又失意的人,给破烂的生活写的一首打油诗吧,就像路边的卖艺人,用灰头土脸的破吉他,弹出希望的小调,无济于事,于事无补。
但每个平原都需要一株新草,至少一株。
(未完待续)
人类是海洋远行的孩子
他们告别了母亲,获得了高贵的手和脚,抛弃了低贱的鳍和腮
我的心里有一片海,却只能在陆地上生活
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又不在陆地上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