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正月初一，开年大吉。往年的今天，家家户户贴春联，爆竹声响遍山村的每一个角落。今年不一样了，没有了鞭炮声，也没有了提着礼物走东家拜西家人群。

除了喜鹊还像往年一样喳喳叫唤，路上没有碰上一个行人，一个骑摩托车的擦身而过，戴着口罩，不知道认不认识。涂二哥的儿子和儿媳妇还有孙子，都从上海回家过年了，但是此刻他没有心思去想自己家里正吃团年饭的事情。扶贫工作队临时受命，取消年假，就地转为抗疫情突击队，帮助村里坚守防控阵地。

涂二哥加快脚步往陈爹爹家而去。他要去的是山顶谢婆婆家里，但是他说：

“何不顺道看看山腰的陈爹爹，兴许陈爹爹家过年有困难需要帮助呢？”

【02】

陈爹爹命途多舛，中年丧子，老年丧妻，如今孤身一人，享受政策兜底保障。

地主家庭出身的陈爹爹，早年读过书，据说还是初中毕业。身体比较硬朗，68岁了，挑粪砍柴都不在话下。

陈爹爹平时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显得清瘦爽朗。年轻的时候人缘好，虽然老了，人缘似乎没有滑坡。在周围邻居心目中，陈爹爹的口碑是最好的。他和周围邻居的关系十分和睦，谁家的农活做不完的时候，准能看见他在帮忙。

无巧不成书。居住在山顶的谢婆婆，丧偶好几年了。因为其独生女小雅在她丧偶之前，已经远嫁汉阳王家墩，只好独居山里。女儿女婿多次接她去汉阳定居，都被她回绝了。她的说法和许多农村老人一样：老了喜欢清静，过不了大城市的生活！可能真的是嫌汉阳太吵，她满六十那年去过一次汉阳，为了和女儿一起庆祝自己六十大寿。六十大寿刚刚过完她就生病了，医院也查不出是什么病。她自己总是感觉得了大病，吵着要回老家。她的病在回老家的当天就不治而愈，女儿女婿再也接不走她了。

人上了年纪会丧失劳动能力，女人更是如此。谢婆婆家有什么活儿干不动的，陈爹爹自然就是好帮手。

经常看到陈爹爹在谢婆婆家里，不是挑粪去菜园子，就是上山砍柴火，还挑选着好烧的树砍。爱嚼舌根子的留守妇女们，硬生生给谢婆婆和陈爹爹编排出一些故事出来。

【03】

陈爹爹家的大门紧锁。

涂二哥继续向山顶走。

“老王你大过年到哪去了？”见老王从山上下来，涂二哥问老王。

老王回答说：“我那个牯牛跑到山顶上去了，担心牠踩谢婆婆家的菜地，等我撵上去的时候，牯牛已经被陈爹爹帮我赶下山了，我白跑一趟。”

“你看见陈爹爹了？他在哪里？山上吗？”

“不是在山上。他在谢婆婆家里吃饭，一大屋子人呢！”

涂二哥心里有了谱。陈爹爹并没有因为流言蜚语放弃帮助谢婆婆干活，所以谢婆婆也没有忘记感谢陈爹爹。在家里来客人了，或者有好酒好吃菜的时候，都会把陈爹爹叫去一起吃饭。这次，一定是女儿女婿回来了，把陈爹爹喊去一起过年。

走着，想着，涂二哥突然自己暗自笑出声了。他在想，如果能够把谢婆婆和陈爹爹撮合成一家子，岂不是既解决了陈爹爹的孤独，又解决了谢婆婆的寂寞？名正言顺的相互照顾，让那些嚼舌根子的无话可说，岂不是一桩美事！

【04】

简单客气过后，涂二哥还是加入了谢婆婆家吃团年饭的队伍。走了一上午，他实在是饿了。

他边吃边介绍了来意：“谢婆婆，听说您的女儿女婿回家过年来了，我是来调查了解有涉汉经历的人的情况的。”接着他端起酒杯给谢婆婆拜年，说谢婆婆是好心人，把陈爹爹喊到家里来团年，是让人敬佩的举动。还特别严肃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说，疫情期间不要外出，不要聚集，自家人吃饭也最好一人一份，不要近距离交流，等等，几乎把防控知识讲遍了。

酒还没有过三循。涂二哥和谢婆婆的女婿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尽管涂二哥还不知道谢婆婆的女婿叫什么名字。

涂二哥端起酒杯，冲着谢婆婆的女婿说：“那谁，你是在武汉发展的。我想问问你这几天的感觉。我们这个地方，这几年旅游业发展很快，山清水秀，景点甚多。你就没考虑过搬到我们这里来发展？这样既能照顾到你丈母娘，又能打拼你的事业，何乐不为？你的丈母娘老了，没有人照顾不行咯！”

【05】

谢婆婆女婿和涂二哥相互留下了电话和微信，这餐饭才正式结束。

涂二哥邀约陈爹爹一起，顺着山路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趁酒兴试探陈爹爹的虚实。

“陈爹爹，您觉得谢婆婆怎么样？”

“很好的，经常把我喊到他家里吃饭。”

“还有呢？您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您别听人嚼舌根，谢婆婆是正经人，她家庭情况和我不在一个等次上，我是五保户，怎么可能呢？”

“如果有可能呢？”

“没有可能。因为她有子女，子女的意见很重要。再说，这样的事情，自己怎么好说。”

“哈哈，您还讲究门当户对啊！”

【06】

正月十五，谢婆婆家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除了谢婆婆一家人，只有涂二哥在场，他这次是贵宾。谢婆婆的女婿打电话邀请的。他在电话里告诉涂二哥，根据涂二哥的建议，他做了两个重要决定。第一个是，他决定带上全家，包括妻子、儿子和父母，搬到我们这个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来发展，已经联系好了，在电子厂上班。第二个是，经谢婆婆本人同意，让陈爹爹搬到他丈母娘家去。就是说让两个老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的事情已经商量妥当。

涂二哥说，自己完全是歪打正着。没想到他的这个歪打正着，促成了一件好事，成全了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