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到了离别这一日,母女俩一夜没睡,连玉静细细嘱咐许多回,宇期也一再应了。十九年来第一次分离,且一走就远隔千山万水,血脉牵着人心都是痛的。
到了清早起来,免不了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应匡明面前。他领着母女俩去照相馆照了张合影,平时也算有个念想。倒是摄影师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一家三口不留一张全家福作为纪念。玉静和宇期在镜前往眼睛下面扑粉,应匡明听见师傅嘀咕,也只能笑笑,“下回,下回。”但愿下回宇期回来,能与她们并肩坐在镜头前。
照完相,应匡明又带她们去酒楼吃饭。
“到了那边,天天吃洋人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今天就多吃点,想吃什么随便点。”他递过菜单。
宇期也不客气,捡自己爱吃的,平日母亲不舍得吃的点了许多。连玉静暗暗拉她衣袖几次,她却笑嘻嘻道:“应叔叔又不是外人,跟他客气什么?”
“你把宇期都惯坏了。”玉静向他低声抱怨,他却不以为意,“宇期出去念书很辛苦的,今天吃顿好的还不应该?”
大半日很快过,一行人到机场时,已是傍晚时分。应匡明忙前忙后帮她们托运行李,办各种手续,留最后时间给母女二人。出门在外,母亲所念,不过衣食住行平安顺遂,那几样叮咛一而再再而三到宇期可以背下来。然而终须一别,送到登机入口,宇期将母亲的手放在应匡明手里,“应叔叔,我妈妈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得了他点头应允,她才最后抱了抱玉静,转身进去。
出嫁那日,母亲也是将自己的手放在汤子继手心殷殷托付,现如今,自己女儿又是这样。连玉静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站在机场边上,一直看那架飞机彻底消失于云层深处,才落了两行泪下来。回去吧,回那个叫“家”的地方,明天还要上班,日子怎样要继续。
抬手想要擦泪,手还在他那里攥着。他左手仍牢牢抓着她,右手抚过她的脸,断指的疤从皮肤上划过,粗砺得教她心里一痛,也就随他去了。
他牵着她,他放她的头在自己的肩,他轻拍她的背陪她回家,他借他的胸口给她无声哭泣……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怕她的颤抖,便试探着伸出手臂抱住她。她抖得更加厉害,他便箍得更紧了些。
胸前一片温热,应匡明抬起她的脸,早上的粉已被泪水冲花,露出红红眼睛下乌青的两团,令人怜意顿生。鬼使神差地,他的唇落了下去,沿着斑驳的泪痕一路印下去,掠过颈弯,啜住她领下的第一枚盘扣。
她许是轻轻挣扎了一下,又或者没有。许是心底低声叹了口气,怕是连自己也不曾听见。情热之时,大概谁都能无师自通,他不算口齿伶俐,这会儿舌尖与牙齿合作无间,那一排盘扣就解到了腋下。空出只手来,便剥出半边圆润的肩,又掀起一片诱人的春色。
胸前一阵凉意,他便很快覆上来,用津液去润泽温暖,手却没有停下来,扣子悉数解开,她整个人,便和那件棉布旗袍一起,轻轻地落在了床上。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由了他吧,他是个好人。”又有个声音在说:“由了你吧,你是个女人。”对的,你们都是对的,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炽热,不由揽紧了他,来抵御骨肉中不可抑止的寒意。
于是,便袒诚相见四肢交缠。应匡明身上黏了汗,但仍觉她体肤冰凉。手掌抚过她全身,她似乎还在打着寒战。揽她的腿在自己腰上,人抵在那幽暗湿润处,噙住她耳垂低语:“别怕,别怕,有我。”她仿佛点了点头,又或者只是他激情时的错觉。
他深深浅浅地叩问,以为她高高低低的呻吟是回答。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这样,又或者是早已忘记自己的身体、男人的身体是这样,每一次纵情起伏都以为是结束,每一回噬骨疯狂都以为是灭顶。她死死攀住他,在他背上划出道道血痕,心却依然在一片空寂中浮沉,甚至可以随时低头看见那个赤裸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