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走过的岁月,我发现自己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我因为那一次出国学习的机会,就把自己捆绑在了计量中心,在我们那里,工作起来都是以微米为单位,可见细微精致,也许是工作性质的关系,在那儿工作的人除了会精打细算,还处处计较。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为了让自己在较真的时候有底气,我又开始钻研量修技术。
说心里话,单从检定技术来说,量修比精测要简单容易得多,首先它有国家计量检定规程,你只需要按照规程的要求一条一条去执行照作就对了,它的难点在于修理技术,当你拿到一件损坏或失准的量具,你首先要判断它的问题出在哪里,再决定该如何下手修,怎么修?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我只要有时间就熟悉检定规程,从简单到复杂,把不明白的地方偷藏于心,再利用工作时机巧妙地向量修的有关人员请教,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关键时候我的水平和实力让下属也是佩服不已。
记得人字形内量表使用过程中,车间经常反映示值不稳,明明是才检定没多久的合格量具,为什么总是会不稳定呢?我发现这个问题后,从检定规程入手,一条一条对照,逐一查找问题根源,原来,问题出在量爪上,无论是球头还是弧形量爪,其表面因使用频次太高而磨损成平面,导致找转折点时并不是点接触,每次接触位置不同,当然示值会不同。为了解决这一系统性问题,我们收集回所有的人字形量表,对所有的量爪进行批量复检,挑出磨损比较大的进行更换或修复,最终使这一问题得到圆满解决。
正当各项工作都得心应手的时候,突然间爸爸出了意外,让我整个人消沉了好几个月,人们常说老天有眼,是真的吗?我想不通,爸爸那么开朗、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离我而去?记得他走之前的半个月左右,还曾开心地告诉我,最近遇到好多以前的朋友,有的甚至是十多年未见的人,当时我并没有预感到什么,后来再想起,仿佛冥冥之中上帝在安排着什么,就像释迦牟尼所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在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
也许吧,接下来大健的爸爸、我的公公查出肺部阴影,初步诊断为肺癌,我们不敢告诉他真实病情,一心忙着为他做各种检查,把在广华医院拍的片子拿到武汉协合医院找教授看,经教授进一步确诊为肺癌,全家上下没了主心骨,是开刀还是保守治疗?开刀:担心老人受罪,怕下不了手术台就没了。保守治疗:让老人开开心心过完剩下不多的日子。何去何从,该如何选择?
婆婆召集兄弟三家人召开家庭会议,大家一致认为保守治疗比较好。婆婆是个贤妻良母,虽然心事重重,暗自流泪,但在公公面前从来不表现出来,她四处打听民间土方,每天榨胡萝卜汁给公公喝,陪他早锻炼晚散步,公公也是个明白人,当他感觉疼得厉害,就躺下一声不响,只闭着眼睛强忍着,稍有好转,还故作轻松地说:“你们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自己的病,你们不要难过,我走后,你们要好好照顾你妈。”在最后的日子里,公公瘦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婆婆用热水袋给他捂着、暖着,无意中烫伤了,他居然没有任何知觉。2002年1月20日,公公经过医护人员一夜的抢救,在疼痛的折磨中离我而去。
不到三年的时间,两个爸爸相继离我而去,我刚从爸爸意外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公公的离去,再一次把我推入痛苦的深渊。
公公是个寡言少语、正直善良的老人,虽读书不多,但明辨是非一目了然,在家里享有绝对的权威性。和我的爸爸截然不同的是:他既抽烟又喝酒,大男子主义严重,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干家务活,每到吃饭的时候,婆婆总是先端出他的下酒菜,拿出他的小酒杯和筷子,他得先吃,等他酒喝得差不多了,大家才陆陆续续上桌吃饭。他吃完饭向来是碗筷一放,自顾自已,雷打不动,该睡觉就睡觉,该下棋就下棋,该上班就上班。他在家里小事不过问,大事也不管,但只要有出格或不合规矩的事情,他两眼一瞪,谁都不敢出声。
记得有一次,婆婆唸叨起几十年前刚来钻井队的时候,别人都用职务之便用铁皮房子开餐馆,她想让公公也弄一个来给自己开餐馆做生意,公公置之不理。婆婆话还没说完,公公两眼一瞪,婆婆就立刻收住嘴,不再往下讲。小平哥和大健在公公面前也是轻易不敢说笑,老实得像个小孩子,逢年过节,偶尔想打个扑克或麻将都不敢说,经常派我去和公公交涉,一般情况下,只要我开口的事情,公公都会满口答应。
有一年公公过生日,我和大健精心挑选为公公买了一件墨绿色羽绒服,当时大健怕公公不喜欢这个颜色,没想到他老人家非常喜欢,整个冬天都穿着这件羽绒服不舍得换洗。公公虽不苟言笑,但对孙子孙女绝对是爱不释手,心心上幼儿园的时候,爷爷每天都早早地等在幼儿园门口接,只要心心开口,什么卜卜星、鸡味圈、咪咪虾条,那是要什么买什么。心心假期上兴趣班,爷爷骑自行车负责送到青少年宫,自己拿本书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一边等心心下课,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刮风下雨,爷爷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是啊!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办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生命本无常,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来到?因为你永远猜不出,在你身边的人,哪一天就去了。我的两个爸爸都先后离我而去,仿佛刚刚他们还在和我说说笑笑,一转身就再也看不到。
差不多同一时期,我的函大同学代昭得了胃癌,我到医院去探望她的时候,是她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本来又瘦又小的她变得愈发瘦弱,她的姐姐在病床前照顾她,听说她和丈夫已经离婚,她独自一人带个儿子,我不知道她是先离婚后查出的病,还是因她生病丈夫才和她离婚,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尽快康复,我在心中默默为她祈祷,祝她好运!
不知是上帝怜悯她的遭遇,还是上帝听到我的心声,听说,她找到一个比她小五岁,非常爱她的男孩子,再婚后移居美国,从此,我再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