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打闹罢了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岸边杨柳下的船屋，不行于舟，自然不渡——这也是不渡舟的由来。
不渡舟成员分散，活动范围广泛，主要负责收集信息，与魔教等人都算得上熟识，算是宴清等人的替补。
尽管花忱自认能力不俗，但在得知宴清要找的人时，难免还是觉得太过为难。
花忱忍不住道：“我觉得你在坑我。”
宴清给了他一个肯定地眼神：“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花忱不知道宴清对他哪来的这般盲目自信，他很想说，他其实不太可以。
可紧接着目光一抬，花忱便暗骂自己是个乌鸦嘴，这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想什么来什么。他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宴清打了个眼色。
宴清回头看去，便看到一对姐妹花正向两人走来。
是熟人。
年纪稍长，面目清冷的那位名叫项书词，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襦裙，裙摆青莲摇曳生姿。而那小丫头，是她的同胞妹妹，名叫项画屏。
两个姑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项书词喜欢魏烬，这是不渡舟除了魏烬人尽皆知的秘密，以至于魏烬和温从戈在一起之后，他们都默契地选择隐瞒了这件事。而项画屏这小丫头，则一心想当魏烬的徒弟，不过都被拒绝了。
宴清豁然看了眼船屋，扭头用口型询问花忱：你怎么不告诉我她们在这儿？
花忱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也不是他能预料的啊。
“花忱大哥。”
独属于项书词的清冷声音一响起来，花忱便哆嗦了一下，汗毛倒立。
项书词几步走到两人身前，歪了歪头：“我听说老大回来了。”
不等花忱回答，项画屏便挣脱了项书词的手。
“我先去找魏哥哥啦！”
小丫头性格跳脱，话没说完，便跑向了船屋。宴清急忙想去拦，却被项书词拦在了原地。
项书词不疑有他，说道：“小孩子嘛，进去便进入了，魏老大不会怪罪的。”
那一刻宴清觉得——完蛋了，嫉妒心这东西是很恐怖的，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打不打得过项画屏那小辣椒。
船屋之中，邓玺趴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漂亮师叔一直穿着红衣，稚子心性，风清霁月，如花一般盛开在红尘之中，挺直了胸膛不曾弯下过脊梁。
这世间好像没什么能打倒他。
可现在他想，他的漂亮师叔…一定很伤心吧…？
邓玺摩挲着他的手，小声道：“师父，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快到门口的项画屏，在听到里面的人对魏烬的称呼时愣了愣，快步走到了门边，大声质问道：“你是谁呀？竟然自诩魏哥哥的徒弟？”
邓玺皱了皱眉，转过头就看到船屋门口逆光而立的小丫头。她年纪与他差不了多少，生得唇红齿白，脸庞俏丽，软软糯糯的样子，只是这脾气，却像小辣椒一样。
项画屏一叉腰，颐指气使道：“你给我出来！”
邓玺看了眼魏烬，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伊然姐姐告诉他，他的漂亮师叔从来不欺负女孩子，很听女孩子的话，他觉得对，要向漂亮师叔学习。
然甫一出门，一道鞭子便凌空打了过来，邓玺心态沉稳，脚步一点，运起轻功躲避，踩着甲板，身子一跃落到了岸上。
项画屏不依不饶，长鞭舞得凌厉生风，邓玺只躲不攻，很快便落了下乘。项画屏长鞭一卷，他的手腕被裹抽下一道红痕。他退后两步，鞭子再度抽破了他胸口的衣服，留下了一道血痕。
宴清刚想过去，却被项书词拦了下来。她平静道：“小孩子打闹罢了。”
宴清：…？你搁这儿糊弄鬼呢？管这叫小孩子打闹？
宴清愤愤不满地瞪了花忱一眼，花忱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也很想喝止这场无意义地打斗，可他打不过身边这个女的。
那边邓玺又躲了几次，眉头微微皱起，对她的不依不饶觉得莫名其妙，又很是烦闷。
邓玺的额角沁下了几滴汗珠，伤口火辣辣地疼着，这疼让他脚步一滞，项画屏瞅准机会，再度出手。攻击临面，邓玺方要强撑着闪身躲开，一道身影却立在了他面前，扬手握住了那挥来的鞭子。
项画屏想拽回鞭子，力气却不如对面的人大，两道力气相较，鞭子瞬间绷直。
这一变故，让其他三人愣了愣。
而书九则是心有余悸，若是两个小孩正常切磋，他本不该出手。可刚才那鞭子看似是照着邓玺胸口去的，但若是躲过，那最终的落点，便是脖颈。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杀心好重。
书九歪了歪头，笑眯眯道：“小丫头太过咄咄逼人可不好。”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本姑娘指手画脚。”项画屏瞪了一眼邓玺，“小废物，你连我的招数都接不下来，凭什么当魏哥哥的徒弟？！”
邓玺不想理这个骄横地小姑娘，负手歪头，眉目舒展，眼眸发亮地看着身前的人：“小九叔，是…让你来陪我的吗？”
他没有提及那个称呼，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书九点了点头，却在心里蹲了个墙角。行吧，叔就叔吧，谁让他和主子同辈分呢？
项画屏不满地叫道：“喂！小废物！本姑娘和你说话呢！”
书九眯了眯眸，小废物？骂他家小孩儿？
他坏心眼儿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项画屏下意识拽紧了鞭子，可就在这时，鞭子另一端骤然松了手，项画屏的身子因收不住力向后倒去。
而她后面，就是清冽的河水。
书九可不管那么多，倒是邓玺，急忙伸手抓住了鞭尾，手上一个用力，把人拽了上来。项画屏狼狈地跌坐在岸上，在邓玺转身时，她猛然起身，用力将鞭子甩了出去。
这一次，书九没有出手的意思，泥人尚有几分气性，这丫头咄咄逼人，他就不信邓玺还会忍。
就在宴清以为他要挨上这一鞭的时候，邓玺却在鞭子将至时，随意地扬手抓住了鞭尾。
他微微回头，目光带着几分寒意。那不属于他的气场，更多的来源于他的漂亮师叔，被他学了足有三分像。
项画屏脊背生寒，却还是强撑着吼道：“小废物，你给我松开！”
邓玺倒是乖乖松开鞭子，蓦然笑了笑，语气带着警告和危险：“别太过分喏。”
竟不想，项画屏倒是个欺软怕硬的，她瘪了瘪嘴，越想越委屈，一下子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一大一小对视了一眼，选择性地无视了那撒泼的人。
书九勾了勾唇，抚了抚邓玺的脑袋：“表现不错，叔带你买身衣服，再去买糖吃？”
邓玺又成了那一派天真的模样，弯眸点了点头：“好。不过…我可不可以多要一颗糖，留给师父？”
“可以啊，叔给你买一袋子。”
待走到项书词身边时，她抬臂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花忱拉了拉她，却被一把甩开。
项书词冷声道：“跟我妹妹道歉。”
邓玺牵着书九的手，仰着头一脸天真：“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我们不过是小孩子在闹着玩罢了。”
宴清摸了摸鼻子，原来这小子都听到了。
项书词冷下眼：“你这可不是闹着玩。”
“大婶，原来你也知道喔。”邓玺沉下脸，“那你家妹妹打我的时候，你为何不制止？她打我便是理所应当，若是她要杀了我，我岂非还要洗干净脖子让她宰了不成？没这个道理。”
面对项书词的杀意，书九嘴角勾了勾：“大婶，你不会想对小孩子动手吧？小孩子打闹而已，大人插手，不合适。”
宴清舒服了，这是把项书词方才拦他的话，原封不动地拍回她脸上了。
“你们…在吵什么？”
这一声儿传来，几个人愣了愣，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花忱，都站直身子摆正了态度，恭敬垂首站在原地。
项画屏起身跑到船屋门口站着的人身边，仰头道：“魏哥哥，他们欺负人。”
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魏烬看了眼背对着他的一大一小，目光看向了宴清，询问道：“是吗？”
项书词张了张嘴：“他们…”
魏烬冷声打断：“我没问你。”
宴清尚没来得及回答，书九便牵着邓玺转过身，平静地阐述事实：“两个小孩儿打闹，我家小孩儿技高一筹打赢了。不过啊，小丫头打急眼了，若非我出手，那鞭子便要打到我家小孩儿脖子上了。”
魏烬垂眸看了一眼项画屏：“哦，技不如人，有什么可哭的。”
项画屏更委屈了，可魏烬在，她倒是也不敢再哭闹下去了。魏烬走到岸上，邓玺忙松开书九的手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
“师父，你慢些。”
魏烬茫然一瞬：“你刚刚…叫我什么？”
邓玺毫不怀疑魏烬的脑袋，却怀疑地看了一眼他的耳朵，加大了声音道：“我喊你师父！！”
虽然很不厚道，但书九还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儿笑了出来。
魏烬沉默着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只是具体细节，他却想不出了。
项画屏拉住魏烬的袖子，委屈巴巴道：“魏哥哥为什么收他一个废物都不收我？你可以收他，那一定也可以收我。”
花忱和宴清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后退了一步，决定离眼前的修罗场远一点。
魏烬没有理项画屏，扫了一眼邓玺身上的伤，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书九：“小孩儿打闹？要下死手？”
而比起询问项书词，显然，他心里更相信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毕竟他看邓玺身上的伤，可不像寻常打闹。
书九急忙举起手，指了指项书词：“一开始小姑娘先动手的时候，她说的。”
项书词脸色一沉，急忙半跪下来：“我…”
“事实摆在眼前，我不想听解释。你妹妹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吗？”魏烬从项画屏手中抽回袖子，声音冷了下来，“项画屏，我现在回答你为何不收你，你姐姐将你教导坏了。你心比天高，脾气娇纵，不知收敛，如此徒弟，我收不起。”
人前被如此训斥，项书词身子颤了颤，咬唇忍着泪意，项画屏瘪了瘪嘴巴，哭着跑向了自己姐姐，扑进了她怀里。项书词迫不得已低头，再也待不下去了，抱着项画屏准备离开。
书九不是傻子，他在两人交手便看出来了。邓玺一开始，是因为让招才会被打，不过他不会纠结过程，毕竟邓玺受伤是最终事实。
对女子温和，是他家主子立下来的规矩。但前提是，那女子得是个正常人，像这种，他家主子恐怕会直接动手了好吗？
书九望着两人的背影，蓦然出言警告道：“女子当娇，但不该纵。比武场上，没有性别之分。来日行走江湖，你还指望人人相让？你护短妹妹，我便不护我家小孩儿了？”
项书词脚步顿了顿，快步离开。于她而言，这可真是个伤心地。
她们俩一走，船屋周围的气氛明显好了很多。
书九一派温和地转身，冲邓玺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不是要去买糖吃？”
邓玺看了眼魏烬，得魏烬点头，他才欢欢喜喜地跑向了书九，两人迎面撞了个满怀后，邓玺便被书九直接抱在了怀里。
花忱好奇地打量着这小孩儿，笑呵呵道：“你明明能打过她，为何一开始不出手？后来还要救她？”
“是伊然姐姐说，我是小男子汉，不可以欺负女孩子，也不可以动手。”邓玺眨了眨眼，“拿鲜花打也不行。所以，我可没出手哦，我只是警告她而已。”
花忱咋舌，果然，近朱者赤，近温楼主者，都挺黑，这小孩子八百个心眼子。
书九拍了拍小孩儿的后背：“那是你伊然姐姐还有句话没告诉你。被欺负的时候，不管男女，直接还手。”
魏烬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技不如人，死了都怪不得别人。”
这一刻，宴清和花忱不约而同地想——这么乖巧可爱、根正苗红的孩子，让他们养…真是暴殄天物了。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