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诗曼离世撒手杭城 戚武动情夺棺回京
1895年,甲午年,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六日子时,诗曼不甘心地闭上了眼,最后一丝气息在空中游离,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年,她29岁。
大女儿韩岫,12岁;小女儿韩玉,10岁,她们一左一右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叫:“妈妈!”
“斯人已去,天地化为零。”韩五爷倾身看着诗曼安静的脸庞喃喃道,眼神慢慢黯淡,不久,眼泪奔涌而出。35岁的韩五爷失去了他唯一的太太诗曼,她,病故了,早上,他还在喂他吃诗曼喜欢的白莲稀饭。
五爷,面俊体健,在韩家排行第五,大姐蒹葭,二姐白露,都出嫁了;三哥是韩靖之为杭城都督,妻子左玉,儿子宏儿,四岁;四哥韩荆之好诗书,不喜商业,建有一个书馆,终日舞文弄墨,游走于酒楼茶肆,呼朋唤友,切磋文字,好不快活,其太太是诗曼的表妹,叫董婵,育了一女,叫宝儿,董婵精明能干掌管韩家东苑的事务,算个东苑的当家人;五爷打理韩家的商业,是韩家的顶梁柱;老爷年岁大了,基本不管事,但余威尚在,韩老爷在京城时,曾是夏大人的军事随从,和夏大人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后来一只腿伤残不便做事,于是带着一家老小回到杭城养老,已有十余年矣。
记得诗曼嫁过来时,正是夏家遭遇变故,诗曼舅舅的儿子,也就是诗曼的表哥戚武带兵至西北平定小股军阀动乱,因地形不熟,陷入困境,最终寡不敌众投降。戚武投降,全家受牵连,夏大人见势不妙,把有与戚武订婚的女儿诗曼匆匆嫁与南方的韩家。
诗曼不从,唯一一个愿望,除非夫君一生只娶她一个女人。韩楚之竟然答应了,五爷迎娶了京城官员夏居正的女儿诗曼。诗曼在世,韩家谁也不敢谈娶妾的事情。这样,12年。
韩五爷宠着诗曼,仿诗曼在家时的格局,为其建有数栋楼阁,整个宅院位于杭州城西湿地,苍木掩映中,庭院相连,湖水围绕,迤逦绵延几公里。主宅以韩五爷住的福熙楼为中心,东面建有清韵馆,优雅安静,是女儿韩岫、韩玉和伺候他的四个丫鬟的住宅;西楼是倾颜宅,楼台亭阁相连,小桥流水相应,风光旖旎,是诗曼梳妆打扮、弹琴唱歌起舞的地方,由丫头、婆子、小厮数十人打理;南楼叫悦读院,盘虬卧龙般的古树和太湖石,点缀着荷花、竹子,是诗曼和女儿读书的地方,有专门的先生授课,也有亲戚家的孩子借读于此,共有七八位孩子;北楼幻蝶苑,面积最大,牡丹、芍药怒放,四季花木盛开,彩蝶纷飞,是诗曼闲来无事,散步远眺,吟诗作画之处;东北角有一个佛塔,藏有经书几千册,一座祠堂,供奉着韩家的灵位,养着僧侣数十人,每天诵经念佛。
韩老爷、韩老太太随三哥一家住在韩家东苑一起,东苑是韩家祖上的家业,庭院深深,古朴典雅,打理起居生活的丫鬟婆子数十。四哥韩荆之住在北面一墙之隔的中苑,幽静典雅,古柏参天,正是读书的好地方。
三家彼此相隔一睹高墙,中间门楼相通,隔而不分,分而不隔,绵阳七八里,绿树掩映,碧瓦飞甍。
日暮,晨曦。阳光沉沉升起,西苑哀乐四起。韩五爷站在韩家祠堂前,这里已布置为灵堂。家丁忙着搭灵台,寺庙和尚在挂灵幡,黑白飘带。不一会儿祠堂成了黑白的世界,几分肃杀与凝重。韩五爷穿着黑色长褂,左边袖子上挂着黑色布条,按当地风俗,这布条要挂七七四十九天,以祭奠死者。
韩五爷缓缓站起来,掀开海蓝色缀满金珠的帘子,走进灵堂,墙上挂着诗曼的画像:画像上的她,彼时,初嫁,身着彩绣金丝旗袍,梳秀雅发髻,眼神温情柔和,神态雍容华贵,恍如仙子;此时,挂像下的红木雕花桌子上摆着一只铜做的绘着银凤的香炉,里面祭香袅袅,柔柔依依。
五爷平日里肃然少语,今日却是对着墙上的女人诉道:“诗曼,你走了,留下我和岫儿、玉儿。她们没有了母亲,我没有了你,很孤寂。你看这些天,我头发都白了,而你还是那么年轻。诗曼,你在那边寂寞了,就到这儿来,我陪你说话,以前,我只知道忙生意,没有好好照顾你,贻误了你的病。诗曼,岫儿、玉儿也大了。她们长得越来越像你了。这是我们的女儿,你生命的延续。诗曼,你就那么匆匆地走了,你在那边吃什么,穿什么呢?有没有人照顾你?诗曼,你在那边找个好男人……让他好好照顾你……我没福分……”说着,眼泪掉下来。
“老爷,京城夏家派人来了,说是要把诗曼带回京城。”管家瑞叔在门口谨慎地通报道。五爷拭拭泪,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缓步走出灵堂,惊叹:“何人如此大胆无礼,竟有人敢擅闯韩家夺棺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