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邂逅
位于南郊的鹿鸣山，因为得天独厚的环境，自然而然成为踏春游春胜地。艾雁梅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正在低头而行，蓦然有个白色物体朝自己左眼角飞来。艾雁梅是个蹴鞠高手身手敏捷，看也不看，侧转身启右足脚尖一勾，将一只黄绿相间系着红绸的球，定在了自己足尖上打转转。这只球本是被一脚打来速度极快，居然被她轻而易举一个勾停，就像黏在了艾雁梅的足尖之上。这蹴鞠的功力以见一斑。艾雁梅这才发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坪上，那里有个男子在教一个小姑娘蹴鞠。
“小姐，是我的姑娘，差一点伤了你，我这厢施礼谢罪。姑娘刚学球艺不精，还请这位小姐包容些许。”网球场上一个白衣男子一脸愧疚在打招呼。
对面站在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子，也穿着一袭白衫，张大嘴一副吃惊的样子。艾雁梅不介意地宛然一笑，顺手将球掷给那个男子。那球又快又准直接飞向男子手中。白衣男子手腕一翻，把球抄接住了，两个人动作十分合拍默契。
男子面露惊讶。“这位小姐看起来是蹴鞠高手，脚勾、粘球、掷球都这么漂亮。”
艾雁梅笑笑回答：“先生这招反手捞月同样妙不可言。”
白衣男子笑着做个手势说：“就请小姐移步下场来赐教如何？”
艾雁梅含蓄推诿道：“实在不便。，小女子今日是来赏春，不曾带有蹴鞠的衣裳。”
小姑娘跑近前笑嘻嘻说：“大姐姐，这里是蹴鞠场，那边就有衣衫出售，旁边就有准备好换衣服的场所。小妹替姐姐选购一件如何？姐姐蹴鞠如此高明，求姐姐收小妹为徒吧。”
艾雁梅一是盛情难却再则倒也有些想松动一下筋骨，便含笑点点头言道：“也好，小女子就当献丑罢了。妹妹，还是姐姐随之而去，也方便就此更衣。”
艾雁梅选了一身淡粉色的蹴鞠衫，站在白衣男子对面，却又若有所思起来，那白衣男子与梦中的竟然惟妙惟肖。
“小姐，得罪了，小生开球了。”对面男子开口说了声。
艾雁梅心里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今日竟为何事？似有些心不在焉。”琴珍定定神全身心投入进去。两个人的蹴鞠居然棋逢对手，小姑娘在旁边叫好不迭。艾雁梅一天的烦恼竟荡然无存被她丢到九霄云外，连自己已经和丫鬟红袖丢在哪里也忘记了。
红袖回身发现小姐不见了，慌得一面喊，一面四下寻找，急得香汗淋漓。“小姐，小姐，你去哪里了。求求你小姐，不要吓唬红袖好不好？小姐，你究竟在何处啊？”
红袖在观音院找了许久，还是不见孟小姐身影，急得哭起来，一边哭着去外面寻孟叔相助找小姐。走到观音院外停车坪，却看见自家马车与那辆珠光宝气的马车前面，簇拥了一干闲人。一个浑身绫罗绸缎、穿金挂银的老妇，指着孟叔颐指气使发威。那老妇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低声规劝，老孟叔却端坐在自家马车上不理不睬。
红袖走近便听到那老妇的声音。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堵在州府老爷夫人的车前面？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喂，赶车的，莫不是瞎了眼？还有你们这些下人，怎么不上去把这辆马车赶走？本夫人要上车回家。”
“夫人，这这……”两个手下看着孟叔端坐在上面，手中拿着根马鞭，竟是不敢造次。
红袖挤了进来一手叉腰横眉立目。“喂，老太婆，府衙很了不起啊？今日人多车多，我家车停在你车前面也并未碰到，好好说一句，我们自然让开，倒是你这样子有点仗势欺人。本姑娘就是不让了，你又待如何？”
“你你，说谁是老太婆？”那老妇怒不可遏指着红袖破口大骂：“这是谁家贱婢？全然没有家教吗？竟敢辱骂官家命妇。我回去定要知府老爷将你关进大牢。”
那红袖又岂是个省油灯，居然近身逼上去回嘴。”难不成你不是老太婆？是大姑娘不成？本姑娘叫你一声老太婆又能怎样，居然搬出了知府老爷要拿我。你又可知这挂马车是谁家的？你去询问一下，你这样的马车，扬州城里总该有十挂八挂的。可我这挂三白马五凤头粉丝幛香车，却是扬州城里独一无二。老太婆，你居然不识？还敢这般张牙舞爪。”
“你……你就这么由着她们欺负我？”老妇人调转头找那个男子帮忙，那个白衣男子不知道低声在说什么。
艾雁梅刚刚出了一身香汗心情大好，直到辞别白衣男子父女，才想到刚才自己随意而行，红袖竟不曾跟来，连忙匆匆走出观音院，朝停车坪行过来。
正看到这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连忙挤进人群去呵斥红袖。“死妮子，越发没有规矩了，还不退下？”再走进去对着那老妇鞠了一躬，言道：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夫人，都是这小妮子的不是，不该如此毫无家教。时才车马太多实在没有停处。都是小女子的错，老人家千万别生气。”
“老人家？本夫人有这么老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您不老，一丁点也不老，夫人青春常驻。”艾雁梅一个劲赔礼。
边上其他围观者议论纷纷。
“行啦，别得理不饶人。”
“这姑娘已经赔礼道歉就算啦。赶快让她把车挪开吧。”
也有人认出这是孟府的大小姐，在那里指指点点。
“那是孟府的香车，这位就是扬州第一才女艾雁梅。”
“对首辅家大小姐。这位知府老夫人有点不知好歹了，你家老爷和她父亲，怕是差了不止一两品。”
艾雁梅对这些议论却充耳不闻，转身对那个白衣男子说：“这位兄台，烦劳兄台相劝，请这位夫人让一下，小女子即刻让车夫让出路来。”
那男子又拉着老妇人低声说了什么，这个老妇人才不依不饶地走开，嘴里还在不知说些什么？
艾雁梅瞪了红袖一眼，又低声说：“还不快让孟叔赶车？”
红袖故意对着那老妇身后伸伸舌头出了一身汗，朝着孟叔喊了一声。“孟叔，小姐回来了。你先把车赶出来吧，也好让咱们小姐上车。”
孟叔这才挥动了一下手上的鞭子，但闻临空一个脆生生的霹雳，“啪”的一记，吓得一旁那挂驾辕的枣红马，竟朝后挫了几搓才重新站稳，三匹高大的白马却是昂头同声嘶鸣，将那五凤香车驶了出来。
艾雁梅听见那个老妇人叫了一声。“世振，还不上车？”
这个白衣男子居然叫“士震”。艾雁梅不由自主回头又看了一眼，此刻这个叫“士震”的男子也正好仰着脸，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也就三十一二的样子，体态修长玉树临风。偏是对那个老妇人一副唯唯诺诺，太过卑谦叫人看不过，又看不出二人关系，总叫人觉得有些暧昧。艾雁梅看着他上车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搀扶那老妇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之时，世振又撩起窗帘朝外望，被那老妇又斥责了几句。“世振，你怎么啦？还在看吗？魂都被那小妮子勾去了不成？”
艾雁梅不由得心里叹气：今天是到底怎么回事？这个男子居然叫“士震”，切莫别姓了嘉才好，要真是那样叫本小姐何以处置？
红袖走来拉住了她的衣袖，委屈地诉苦起来。“小姐，小姐，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急得红袖想上吊去，在里面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小姐，跑出来找孟叔，就看见那个老婆子在发飙，忍不住回了几句，小姐反而责骂我。”
“红袖，你越发没有规矩了，岂可在外如此无理，何况那位老夫人还是知府家眷？”
红袖撇撇嘴。“知府怎么啦？小姐还是首辅千金，皇上册封的群主呢。”
“多嘴，还不快扶我上车。”艾雁梅申饬着丫鬟红袖。
红袖一边搀扶她一边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小姐，你竟是去蹴鞠了吗？怎么也不叫上红袖？红袖也好想去蹴鞠。”
一路上，艾雁梅都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不去理会身边红袖的叨唠。回到府中，艾雁梅支开了红袖，独自坐在闺楼里拿出那支竹签。竹签正面一支桃花，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五个字“莫问春归处”。艾雁梅呆呆出神，不知怎么又想起白居易那首关于桃花的诗？难道这里就是我艾雁梅的春归处？只是这“转入此中来”，又暗指何意，何人？该不会真是应在哪个白衣男子身上？偏是今日遇上了两个白衣男子，后一个一袭白袍，眉清目秀，体态修长，眉目间带着些阴柔，只是不知那老妇人是他何人，看似太过谦恭了些，便少了男儿的几分傲骨。前一个，一身蹴鞠白衫玉树临风，性格敦厚，待人和善，一脸正气，球也打得好，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