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火车站,那青岛唯一临海的麦当劳里灯火通明。抬眼看表,离七点还有遥远的一小时。再一小时,灯光将无声的熄灭,烛光将温暖的点亮。那摇曳的光,伴着黑沉的海,和着天上几点飘渺的星,将迎来切切的私语的浪,在狭长的走道里漫涌。
如果现在依然有蜡烛在小小的杯中轻轻荡漾的话,我是说如果。哪怕只是劣质的塑料杯,哪怕只是最低廉的一元不到的小小的蜡。
哪怕只是路过,我想抬眼看一看那熟悉的微小的光。可是我终究不能知道,这如果是否还是现实。纷杂的牵念,还是要裹挟着脚步向前。
已经不再是那个把整晚都用来在海边游荡的少年,我唯一拥有的时间,只够我在红灯变成绿灯的瞬间,听一听浪花轰鸣的叹息。
翻出十年前的照片,不禁哑然失笑。
那四个青涩的傻瓜是谁啊?那个站在我妻子身边的家伙,摆着生硬的姿势,自以为是的抄着口袋,可脸上无法掩饰的轻笑,却一下子暴露了心中所有的秘密。可这个幼稚的笨蛋是多么的像我啊——除了头发长了那么一点点,肚子小了那么一点点。
坐在妻子身边的女孩,一副自在雍容的文艺范,轻轻摇荡着双腿,不像是坐在学校破旧的看台上,倒像是坐在那不勒斯的海边。
可是我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呢?最后一次该是两年前的婚礼上吧。迎宾馆的草坪上,男女生小合唱的婚礼进行曲,唱着民谣弹着吉他的暖场的男孩,果然还是最像她的文艺范。全场唯一不协调的,就是站在她身边那西装笔挺,被文艺范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清华博士。
站在女孩身边高瘦的少年,那天生就该操琴的修长的手,随意的搭放着,身体斜斜的轻靠在看台上,仿佛被拍照和被围观是这世上最自然的事情。
这个高瘦的伙计,我倒是几天前才见过。那修长的手依然在吉他上飞舞,口琴上的蓝调还是伴在他的左右。可当酒吧的小调,从那个当年唱着民谣和摇滚的身体里面飞出的时候,不知怎的就透着一丝的寂寞。
当青春正好的时候,我们反复歌唱的寂寞,真的变成了现实,我们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这一切的一切是发生在怎样的时间?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为什么一个人从孩童走向青年,总是在父母亲朋的围观下有迹可循;而从青年变成中年却总像是一个一觉醒来便已过千年的阴谋?
是谁偷走了我们的青春?是谁在我们的眼角眉梢悄悄地写下世故的注文?是谁把我们心中奔涌浩荡的理想,变成了潺潺涓涓的细流?
我们曾经英气十足的脸上,是怎样悄悄的挂起了不变的笑容,爬上了细细的褶皱?究竟是什么让我们把原本的想哭和想笑变成了该哭或该笑?
如果是孩子温暖而决绝的吞噬着我们的朝气悄悄长大,那我相信我会在孩子天真的欢笑里找回自己的本心。如果是一次一又一次的失败甚至成功,苦涩或甜美的啃咬着我们的义无反顾和我行我素,那就让我义无返顾的失败,我行我素的成功。
青春无可避免的失去,就像孩子绝不回头的长大。虽然告诉一个少年“绝对不可能成功”,不能阻止他向世界宣战,但我们却绝不能不去忠告;就像理想几乎不可能实现,却绝对不可以丢失。
不能够实现,但也许我们还可以坚持;没有了青春,但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自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