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里的岁月回响:一位九旬老人的阅读与人生

自加入汇智博达全民阅读读书会那天起,我便给90岁的婆婆送去了几本书。未曾想,这几本薄薄的册子,竟在她晚年的生活里投下了一道光。

如今的婆婆,早已视书如命。我每日在直播间分享好书时,她便在隔壁房间静静品读;哪怕我深夜十一点半下播,推门望去,她房里的灯依旧亮着,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这样的日子,她已坚持了四年。

昨晚八点,爱人如常给婆婆打去问候电话。搁在四年前,电话那头总免不了家长里短的絮叨:谁家的菜苗长得旺,哪家的孙辈添了新本事。

可如今,婆婆的话题里,十有八九是书里的故事。“你知道陆游和唐婉的故事吗?”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探寻的雀跃,随后又像个认真的学生,“还有两个字我不认呢——一个‘王’字旁加个‘册’,另一个是‘门’里藏个‘东’的繁体字,你认得吗?”

听着爱人在电话这头耐心解答“珊”与“阑”的读音,我忽然想起古人说的“活到老,学到老”。

九旬高龄的婆婆,竟能放下长辈的架子,不耻下问于儿子,这份对知识的热忱,比许多年轻人都要恳切。

而她对陆游与唐婉的牵挂,更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时光的锁——或许,那些泛黄的书页里,藏着她自己的青春回响。

陆游与唐婉的故事,本是课本里的凄美篇章,却在婆婆的阅读里活了过来。那是南宋的烟雨里,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陆游出身书香门第,才名早著;唐婉是他的表妹,文静灵秀,诗词唱和间,情愫暗生。

二十岁那年,两人成婚,日子如诗般清甜,案头的笔墨总蘸着彼此的心意。可封建礼教的枷锁终究勒紧了这段姻缘——陆母嫌唐婉“耽误仕途”,更因她迟迟未孕而心生不满。在“孝道”的重压下,陆游含泪写下休书,将挚爱推开。

后来的岁月,两人各自婚嫁,却在沈园的春光里重逢。

唐婉征得新夫同意,为陆游斟上一杯黄縢酒,四目相对的瞬间,往事如潮水翻涌。陆游挥笔在粉墙上题下《钗头凤》,“东风恶,欢情薄”的喟叹里,是撕心裂肺的“错、错、错”;唐婉见词后泣血和之,“世情薄,人情恶”的悲鸣中,藏着难以言说的“瞒、瞒、瞒”。

不久后,唐婉便在无尽愁绪中病逝,而陆游此后数十年,总在沈园的斜阳里徘徊,写下“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断肠句,将思念刻进了余生的每一个年轮。

婆婆读这段故事时,总爱在书页边缘写下些零碎的批注。

有一次,她指着“情诗唱和”四个字,忽然对我说:“我年轻时,也和人写过情诗呢。”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银白的发丝上,她缓缓说起了尘封的往事——她比初恋大两岁,那时的情书藏在衣袖里,字里行间都是少女的憧憬。她还记得自己写过:“梁上有孤燕,晨去暮归来。为啥不见鸳鸯鸟,双双落在树之间?”末了,总不忘问一句:“世无红娘与小春,要有多少元台与良兄,才能成全有情人?”

可这段情谊,终究没能敌过世俗的眼光。男方家人嫌她“年长两岁,不合规矩”,硬生生拆散了两人。“那时不懂啥叫封建,只知道心里像被剜了块肉。”

婆婆说这话时,指尖轻轻划过书页上“错、错、错”三个字,眼眶微微发红。

原来,她读陆游与唐婉的痛,何尝不是在回望自己当年的遗憾?那些被礼教碾碎的爱恋,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叹息,都在书页间找到了共鸣。

这便是阅读的奇妙之处。它让九旬老人与千年前的灵魂对话,让个人的悲欢在历史的长河里找到回响。

婆婆的阅读,早已超越了“打发时光”的意义——她在文字里重温青春,在故事里安放遗憾,更在墨香里获得了对抗岁月的力量。

曾经让她辗转难眠的家长里短,渐渐被书里的山河与深情取代;那些因衰老而生的无力感,也在“不耻下问”的学习里,化作了对生活的热忱。

想起《礼记》里说“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婆婆用四年的阅读告诉我:人生从没有“太晚”的开始,无论是九旬读书,还是中年学字,只要心怀好奇,岁月便永远新鲜。

而那些藏在书页里的故事,那些跨越时空的共鸣,恰是生命最珍贵的礼物——它们让我们明白,每个人的悲欢都不是孤岛,前人的叹息里有我们的影子,我们的故事里,也藏着后人的答案。

如今,婆婆的书桌上总放着那本记满批注的《陆游诗词选》,扉页上有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下的话:“书里有故人,字里有青春。”

这或许就是阅读的终极意义:让岁月在墨香里沉淀,让生命在文字里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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