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佳茗不易,觅美泉尤难。活水还须活水烹,自临钓石汲深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椀,卧听山城长短更。――北宋·苏轼
南宋杨万里:“七言八句,一篇之中,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古今作者皆难之。”“东坡《煎茶》诗云:‘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第二句七字而且五意:水清,一也;深处清,二也;石下之水,非有泥土,三也;石乃钓石,非寻常之石,四也;东坡自汲,非遣卒奴,五也。‘大瓢贮月归春瓮,小勺分江入夜瓶。’其状水之清美极矣。分江二字,此尤难下。‘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此倒语也,尤为诗家妙法,即少陵‘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也。‘枯肠未易禁三碗。卧听山城长短更。’又翻却卢仝公案。仝吃到七碗,坡不禁三碗,山城更漏无定,长短二字,有无穷之味。”
古人沏茶,十分讲究用水,好水和劣水泡出来的茶,会喝的人一品便知高下。好茶须得好水烹,才能充分释放出茶的香醇,若随意取水冲泡,则香味会大打折扣,生生将茶糟蹋了。
陆羽大半生都在游山寻水,水是煮茶的灵气,没有好水,再好的茶也不会有好味道。他的《六羡歌中》说: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慕西江水。可见他把水质看得高于一切。他视水为命,视茶为宝。但是陆羽只对江南水有论证,从没来过江北,对济南趵突泉的水更是不太了解,宋代词人李清照之父李格非的《济南水记》中谈到:济南趵突泉,益都的孝妇泉,青州的范公泉煮茶为佳。像明代的殷士詹,李攀龙,清代的王苹他们归隐后都在趵突泉周围的万竹园、大明湖等地居住,可能也是与泉水煮茶有关。
古代文人,犹喜欢收集雨水或雪水烹茶,谓之“天水”。《红楼梦》中,妙玉用自藏“天水”为大家泡茶。妙玉为大家用来泡老君眉的,是“旧年蠲的雨水”。而为宝玉泡茶则是用采自梅花上用青花瓷罐装了埋在地下五年的雪。
同为“天泉”,雪水自比雨水更为古人推崇,因此多有煮雪烹茶的佳话金句:白居易“扫雪煎香茗”,辛弃疾“细写茶经煮茶雪”。
明人高濂在《扫雪烹茶玩画》一文里这样说:“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为半天河水是也。不受尘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雪是至寒之物,却能破寒。
待沸水发出噗噗声,茶叶上下翻卷,便能听见从壶口飘荡出的词句,那是泡茶人酝酿了一冬的独白,文火一烧,就烧出了下一个春天。林清玄的《煮雪》意境也着实让人沉醉而向往。
茗茶借水而发,无水不可论煮茶。更形象地讲,水为茶之母,水是茶的载体,没有了水,所谓的茶色、茶香、茶味、茶韵便无从体现。因此,泡茶、品茶、鉴茶,必须先会择水。
品茶。品茶分五步:一闻,二品,三润,四咽,五回。以验证茶的香醇,厚重。好茶入肚后有一股暖流,顿时向周围扩散,有微汗渗透、四肢舒展的感觉。有人说品茶与人的品位修养有关。没有人品、文品,就没有茶品,当然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所以我总会想起古人煮雪烹茶之美事,想象云深处山林环绕的地方,有红泥小火炉,木炭的香,寒冷的风,滚烫的茶,三五茶友,如此最雅不过。古时煮雪烹茶,大抵是爱茶之人每到凛冬都心心念念之事。我想人生中,向往大抵应是最最美的事吧。
茶之煮的译文
凡灸茶,慎勿于风烬间灸,熛焰如钻,使炎凉不均。持以逼火,屡其翻正,候炮出培塿(lǒu)状虾蟆背,然后去火五寸,卷而舒则本其始,又灸之。若火干者,以气熟止;日干者,以柔止。
译文:烤饼茶,注意不要在通风的馀火上烤,因为飘忽不定的火苗像钻子,使茶受热不均匀。烤饼茶时要靠近火,不停地翻动,等到烤出突起的像虾蟆背上的小疙瘩,然后离火五寸。当卷曲的茶饼又伸展开,再按先前的办法又烤。如果制茶时是用火烘干的,以烤到冒热气为度;如果是用太陽晒干的,以烤到柔软为好。
其始若茶之至嫩者,茶罢热捣叶烂而牙笋存焉。假以力者,持千钧杵亦不之烂,如漆科珠,壮士接之不能驻其指,及就则似无禳骨也。灸之,则其节若倪,倪如婴儿之臂耳。既而承热用纸囊贮之,精华之气无所散越,候寒末之。
译文:开始,对于很柔嫩的茶叶,蒸后乘热捣杵,叶捣烂了,而茶梗还是完整的。如果只用蛮力,拿很重的杵杆也捣不烂它。这就如同圆滑的漆树子粒,虽然轻而小,但壮士反而捍不住它是一个道理。捣好后,好像一条梗子也没有了。这时来烤,柔软得像婴儿的手臂。烤好了,趁热用纸袋装起来,使它的香气不致散发,等冷了再碾成末。
其火用炭,次用劲薪。其炭曾经燔灸,为膻腻所及,及膏木败器不用之。古人有劳薪之味,信哉!
译文:烤饼茶的火,最好用木炭,其次用火力强的柴(如桑、槐之类)。曾经烤过肉,染上了腥膻油腻气味的炭,或是有油烟的柴以及朽坏的木器,都不能用。古人说:"用朽坏的木制器具烧煮食物,会有怪味",确实如此。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地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又多别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龙畜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
译文:煮茶的水,用山水最好,其次是江河的水,井水最差。山水,最好选取乳泉、石池漫流的水(这种水流动不急),奔涌湍急的水不要饮用,长喝这种水会使人颈部生病。几处溪流汇合,停蓄于山谷的水,水虽澄清,但不流动。从热天到霜降前,也许有龙潜伏其中,水质污染有毒,要喝时应先挖开缺口,把污秽有毒的水放走,使新的泉水涓涓流来,然后饮用。江河的水,到离人远的地方去取,井水要从有很多人汲水的井中汲取。
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
译文:水煮沸了,有像鱼目的小泡,有轻微的响声,称作"一沸"。锅的边缘有泡连珠般的往上冒,称作"二沸"。水波翻腾,称作"三沸"。再继续煮,水老了,味不好,就不宜饮用了。
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谓弃其啜余,无乃而钟其一味乎?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筴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
译文:开始佛腾时,按照水量放适当的盐调味,把尝剩下的那点水泼掉。切莫因无味而过分加盐,否则,不就成了特别喜欢这种盐味了吗!第二沸时,舀出一瓢水,再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用"则"量茶末沿旋涡中心倒下。过一会,水大开,波涛翻滚,水沫飞溅,就把刚才舀出的水掺入,使水不再沸腾,以保养水面生成的"华 "。
凡酌置诸碗,令沫饽均。沫饽,汤之华也。华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饽,细轻者曰花,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其沫者,若绿钱浮于水渭,又如菊英堕于鐏俎之中。饽者以滓煮之。及沸则重华累沫,皤皤然若积雪耳。《荈赋》所谓“焕如积雪,烨若春敷”,有之。
译文:喝时,舀到碗里,让"沫饽"均匀。"沫饽"就是茶汤的"华"。薄的叫"沫",厚的叫"饽",细轻的叫"花"。"花"的外貌,很像枣花在圆形的池塘上浮动,又像回环曲折的潭水、绿洲间新生的浮萍,又像晴朗天空中的鳞状浮云。那"沫",好似青苔浮在水边,又如菊花落入杯中。那"饽",煮茶的渣滓时,水一沸腾,面上便堆起很厚一层白色沫子,白白的像积雪一般。《荈赋》中讲的"明亮像积雪,光彩如春花",真是这样。
第一煮水沸,而弃其沫之上,有水膜如黑云母,饮之则其味不正。其第一者为隽永,或留熟以贮之,以备育华救沸之用。诸第一与第二第三碗,次之第四第五碗,外非渴甚莫之饮。凡煮水一升,酌分五碗,乘热连饮之,以重浊凝其下,精英浮其上。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
译文:第一次煮开的水,把沫上一层像黑云母样的膜状物去掉,它的味道不好。此后,从锅里舀出的第一道水,味美味长,谓之"隽永",通常贮放在"熟盂"里,以作育华止沸之用。以下第一、第二、第三碗,味道略差些。第四、第五碗之外,要不是渴得太厉害,就值不得喝了。一般烧水一升,分作五碗,趁热接着喝完。因为重浊不清的物质凝聚在下面,精华浮在上面,如果茶一冷,精华就随热气跑光了。要是喝得太多,也同样不好。
茶性俭,不宜广,则其味黯澹,且如一满碗,啜半而味寡,况其广乎!其色缃也,其馨也。其味甘,檟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
译文:茶的性质"俭",水不宜多放,多了,它的味道就淡薄。就像一满碗茶,喝了一半,味道就觉得差些了,何况水加多了呢!茶汤的颜色浅黄,香气四溢。味道甜的是"槚",不甜而苦的是"荈";入口时有苦味,咽下去又有馀甘的是"茶"。
春风复苏,阳气生发,给万物带来了生机,这时候,或约二三好友,或独自一人,品茗赏花,感受春天的花香与茶浓。
茶,草在上,人在中,木在下。不负手中茶,不负眼前人,自品清茶悠然味,偷得浮生半日闲,注定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地沁人心脾。一壶清雅的香茗,一个有心人,从简单的“茶”字,就道出了茶、人、木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