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大人,在我心中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人的认同感,来自全力以赴完成一个共同的目标,其中付出努力的程度,以及共同参与的仪式感,相互配合的默契度以及彼此语言交流的特点都很重要。他有利于滋养一种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从而超越普世价值观念中的联系。
我們要接納自己的渴望,並用健康的方式去滿足這些渴望;當渴望得到滿足時,渴望就消失了。奇妙的是,我們很自然就會開始想去幫助別人,對人類、對世界會有更多的關懷。
母亲大人是那个年代有知识的代表,文采口才都是一流,听闻几个舅舅的言表都是母亲很崇拜之情。
我想寻着几位长辈的印迹,浅认识一下我的母亲,她倔强,执着,勇敢,真诚,乐观,善良,可很多人又这这样水,她不识时务,骄傲自负,没有灵活性,愚昧无知,钻牛角尖。做女儿,做母亲,做老婆,做女人,做社会的一份子,无法评论 ,而与我,其实都没所谓,最起码她为社会人口做出了贡献,生了三个女儿,就像那句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了。我很感恩,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秒感觉美好,就很感谢生命的意义。感恩父母的生育之恩,希望我也是她们的荣幸和荣域。
在我的脑海里,和母亲全部的相处时间没有365天,印象中就差不多可以拼凑成十个画面吧。
一:那个我完全不知道的时期,除了脑海中有我打了她一个巴掌的事件,她的样子对于我没有印象,太模糊,四岁住进老人院的我没有对她思念的影像,我记忆里都是满脸皱纹和一身味道的老人,母亲就只有一个称呼。听说她多才,一手好字,高知识,这些就足够我敬佩她,而当时的我更敬佩她不屈的性格,去北京打官司的勇气。我内心敬佩她,这是我对母亲的第一个印象,我心想,我以后会为了她对我们的付出好好的对待她,让她扬眉吐气。
二:辗转我和二姐去到北京,和母亲生活了一段时间,我欣赏她的坚强乐观,她的底气,看到任何人都不胆怯,我对家人的记忆就停留在北京的时间,看着母亲帮助那些打官司的人,她自己都很困难却还在帮助有困难的人,我看到了一个知识人的正义,我想长大了我就做个律师,免费帮助这些受了委屈无处伸张的人们,我也有了很多勇气,说话一点也不慌张,当法警想把母亲拖出去时,我毫不犹豫的挡在母亲的前面,我知道,我需要保护她。而我的勇气竟然真的有效果,他们没有无理暴力的对待一对母女。
三:那年母亲带着我和二姐去了天安门照相,母亲在照片里面很开心的笑,我也要做一个开朗的人,在那个时期,我没有任何苦难的感受,我认可目前在做一件对的事情,在寻求正义的路上。但是记忆的长河总有点滴影像着我们的无助,当我和母亲还有两个姐姐一起被关进收容所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个世界另外一个样子,当穿着警服的女警察无情挥舞着警棍打在大姐的身上,我好像被这样的冷漠震惊了,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越是要挥别越是深刻,打官司的过程需要这样严酷吗?在强权面前,一切都是徒然,我第一次审视母亲打官司的意义,如果法治是这样的,官司的结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在这样的苦难下,需要真理吗,理都没有藏身之所。母亲脸上的愤怒和无奈也是那样深刻,这一次大姐伤的是躯体,为我好像是伤了心,心中母亲的伟岸突然就弱不禁风了。那时我已经再也没有乐观的依赖了。回到家乡,我开始了上小学的时期,母亲依旧在北京常驻打官司,我和二姐被放置在镇政府的长椅上,我们被送去了一个停车场的招待所,伙食很好,我们住在最后面的一个房间里面,被褥上很多虫子,我浑身都是伤痕,奇痒难忍,挠破了,留着血水,还有黄黄的脓水,我不知道找谁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熬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我的这些皮肤问题,这个时间,我想到了母亲的人呢,有了一点失落,好在有一个于心不忍的姥姥,她找到一个偏方来解决这个难题,我带着希望,满怀期待的去了姥姥家,院子里面有一个水缸,大小和我的个头差不多,我看着姥姥倒了半袋子海盐,又倒了温水,搅拌了一会儿,让我脱光了站进去,我没有思考,当时太小了吧,没有思考的能力,好像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这样站进去了,在姥姥严厉的喝斥声里,蹲了下去,我只有头在水面上,那些有伤口的地方有一种被火烧的感受,没有允许,我就这样蹲着,我没有哭,我为什么没有哭呢,我找不到可以心疼我的一双眼睛,这个要为我愈合伤口的姥姥,从来没有疼爱过我,记忆中我没有被关爱过,也没有拥抱过,我哭的结果,可能会被敲脑门,如果没有哭,我想不会有被批评嫌弃的机会吧,因为这是为了治愈伤口吧,还是比起奇痒无比疼痛还是能让我镇定的。等姥姥让我从水缸里面出来的时候,我有一种从容淡定的样子,内心还有骄傲,疼还是不疼都需要我的心定。小姨骑着自行车来了,看着泛白的伤口,她觉得我会很疼,一定很疼,带着我买了糖果。我好像没有语言,记忆里我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天一次,一整个夏天就是和这个水缸结了缘分 ,我可以不用将手垂直了,我可以动一动,将手附在水缸沿上,等到夏天过去了,我身上的那些伤口长着新肉,接着疤痂,我竟然没有关注过任何一个伤口,那些疤痂也让他们自己自生自灭,我有了收获,大舅,二舅,小姨,姥姥,姥爷他们都一点也不吝啬的把坚强这个词汇给了我,我偶尔就闪过一下,母亲的样子,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在北京收容所的样子,我想她也是坚强吧。很多年以后看了电影慈禧太后,我突然又想起盅瓮了,很幸运我的四肢还健全。
四:这个画面就是我已经小学三年级了,二姐已经六年级了,我们精心的准备整理姥姥家那个空下来的房间,听说母亲要回来过新年,记忆中就是一顿饭 ,母亲和姥姥准备了晚餐,满心是以为我和二姐能留在姥姥家里吃完饭才回去老人院 ,可惜姥姥从贫困的日子过来,这顿饭要是我们吃了,就给老人院省了,是不可以的。母亲哭了,委屈的看样子是太委屈,而我和二姐也没有办法,这米啊菜啊,我们没有权利。回去的路上我和二姐也哭了,见到母亲的时间那么短,还这样难过。母亲几时走了,也不知道,没有送别,没有背影,没有语言,记忆中就是我,二姐,和母亲的眼泪。那次以后我哭了很久,我一个人走在大坝上,坐在小树林里,偷偷哭了一段时间,过了十月一国庆节,我和二姐收到了礼物,围脖。很高兴。没舍得保暖脖子,套在了身上,心很暖和。当时母亲很清瘦,脑海里全是眼泪和母亲紧锁的眉头。
五:我们又去了一次北京,很快乐的一段时光 ,母亲认识一位上海的叔叔,我们有漂亮的新衣服,怎么又回到老人院了,我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我晕车,只知道二姐写了一篇作文,听说很感人,很多人都哭了,我没有哭,我的眼泪都被疼痛浇灭了, 再也不想去北京了,回来以后也是收到礼物了,姐姐有了自行车。她上中学了。老人院搬家了,上学都很远,我可以送了二姐再上学,那个时间我们搭配的很好。我和二姐很少交流以后的事情,我们都活在当下,生活看上去不疼不痒,没有什么波澜,我和二姐从来没有讨论过家,母亲,想念,我们很有默契的错开了。
六:突然母亲回到庄河抢救了,住在医院,那是和母亲停留时间相对长久的第一次,她身不由己的在住院。我和二姐每天都去,那个医院的李院长好像很善良,对我们很好,可是发生一件事情,我觉得他在利用医生的职业侵犯我。他让我去诊室,很认真仔细的检查我还没有发育好的花朵,确定有没有硬块,这是我第一次接收乳腺增生的检查,我没有说,我依旧很礼貌的和他交流,我知道他温和的外表有一颗不正还没有胆子的东西。母亲出院了,正赶上母亲生日,我给母亲买了羊绒衫,二姐定了蛋糕,一切好像很和谐,但是接着母亲又住院了,我第一次看到外公严厉的眼神,子女对母亲的孝顺,外公非常不客气的说母亲不配。当时我只叹息这难得的相聚,又泡汤了。我暗下决心把我们自己地盘上的房子建起来,在自己的地盘相聚,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评论了。依旧是母亲的眼泪,短暂欣慰的笑容,又被小姨和姥爷揉碎了。
七:我在假期打工的时候,有了点钱,我和二姐好像有了无需言语的默契,我租了老板妹妹家的前屋,告诉了母亲,这是和母亲相处最长的第二次,可以超过十天,二姐买了电视,我负责让母亲开心,让她看录像,看的津津有味,吃的用的都往这个临时的家划拉,母亲也有了除了官司之外的娱乐,打麻将,看上去都还不错。没多久,具体是大舅刺激了母亲还是谁,我不知道,当时的我就是想着赚钱盖房子。母亲又去北京了,二姐在开发区工作,没有多久,大姐好像生活的很好,生了儿子信心不同吧,她主动租房子在她婆婆家附近,我们又拥有了一个小家,这次好像更完善了,有了冰箱,二姐也有了男朋友,在家里吃了火锅,母亲心情很好,我们拿的有一桌麻将了,其乐融融。我和二姐按照我们脑海里面的那个母亲,给母亲定制了蓝色的裙子,白色的上衣,母亲在我们的装扮下非常知识分子,她的样子很和蔼可亲。那个时间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我去了长海县獐子岛賺更多的钱了,我要盖房子,从长海县回来我带了很多东西,母亲看到我的样子,我体会到了她的心疼,看上去我们的生活已经开始稳定了,好像要欣欣向荣了,我的心情也很好,好像我们要有家了,离有家的时候很近了,这是我们最靠近家的时候。
八:外公去世了,母亲回来和姥姥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也从长海县回来了,可是大姐开始闹离婚了,那个大姐租的房子也没有了,盖房子又很多原因没有成功,消耗了我的一些钱,没有失去钱的心疼,却是没有房子的难过。我再也没有想老房子了,母亲和姥姥一直吵闹,哭闹,我很感谢外公的遗嘱,那么清晰那么明理,好像那个家的画面已经就在眼前了,母亲,姥姥和我还有二姐。可惜没有实现,母亲和姥姥在一起的样子,让我感到困惑,再想起外公的话,突然知道也能感受外公的心情了,那位想把女儿留在身边,不让她打官司的老人,聘请律师,住在大连公园长椅上的心境了,我也很幸运和外公相处那么久,听着他的话语。那个喜欢打麻将的母亲,那个所有哥哥弟妹都不拥护的母亲。
八:再看到母亲是大姐离婚法庭上,荒谬的一天 ,母亲的笑容没有了,看上去很烦恼,我一生都不想经历这一天,就像是已经摆放好的积木房子,我正在寻找展示的地方,一回头,她被母亲和大姐推翻了,还敲碎丢弃了。既然无法改变就好好面对吧,从法庭出来我请她们去餐馆吃了喜欢的菜肴。松子玉米,软炸里脊,我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心里就是一切从新开始,大姐回去庄河,我把我的一套正装,大衣,还有丝巾都让她穿走,还有皮鞋,除了内在美,都毫无保留的给她,希望她能振作起来,这一身新装也是新的开始。我没有和母亲有任何交流 ,但是我内心知道,她们的命运如何,我已经知道了,大姐把那些全部带走的时候,我的心也空空的。二姐知道了,很生气,二姐很理性,她总是罩着一层防护服。我相信我还会有的。母亲也欣然接受了,在利益面前的自我。
九:这次见到母亲是在二姐在大连的房子,母亲带着几位朋友暂住,母亲脸上洋溢着好事将近的表情,一切好像马上要发生了,看到喜鹊都多了很多喜悦,抽签都是荣归故里,双喜临门。后来母亲又去北京了,她的那些成果都在临近和不了了之中忙着。
十:我强制让相处的男友买房子,如果不能就分手。买了一个80平方的房子,我很满意,让母亲和离婚的大姐带着孩子来住了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得到了爱情,赵先生会很宽容,我的家人太不容易了,等母亲和大姐离开,我们分手了,虽然很难过,但是我知道,他没有那么爱我,母亲却不觉得有什么,好像这个男生配不上我,她是怎样会觉得女儿优秀呢。我又一次无家可归了。
真心想知道母亲对我们的期待,觉得很惭愧,还是很残酷,二姐结婚有了自己固定的住所,大姐却困境了。我也在兜兜转转找了一个稳定的住所。可是一切都没有一点欣欣向荣的迹象,二姐的生日,我带着蛋糕去了,她的愿望,就像是一根烧了红红火火的烙铁,烫在我的心脏那边,我能清楚的听到滋滋的声音。我们太穷苦了,竟然没有办法留住母亲。脱贫致富!
母亲在二姐家里居住了一段时间,她不开心,我也是无能为力。
在我没有出国的时候,这是母亲和我的全部,我的记忆中没有拥抱,没有牵手,没有一桌饭菜,甚至没有语言。我也没有主动,也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也没有微笑。我和母亲只停留在血缘上。没有了我在老人院的期待和思念,这个时间的我很漠然,我只是尽义务做一个尽量尽职的角色。就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