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和长辈R聊起婚姻的事,当时很坦诚的表示自己的想法: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有很想要追求的东西,并不太想恋爱,甚至不考虑结婚。 当时长辈R很是严肃,惊讶于这种想法,一再强调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是对父母的一个交代。我当然毫不在意,直到她后来问我,你没有想过,将来你老了,谁来给你送终?
说实话这个问题震惊到我,它甚至一度让我恐惧到想要推翻之前的想法。我想起大一时候离家万里,一周来高烧不退,独自去医院,抬头望着十多层冰冷扶梯承载着嘈杂的人群,缓慢的,永无止境的移动着,人群或焦急,或悲痛,又或者麻木。迷糊间仿佛在地下迷宫穿行,凶悍的护士只用力一枪,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坚强便溃不成军,我退出来,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走,寒风让眼泪变得刺骨冰冷,那个时候的绝望,现在仍刻骨铭心。但早已无需感慨,医院从来都是一个毫无尊严可言的地方。
同样会想起张爱玲,在新中国成立举国欢庆之际,她自知异类远渡重洋,最后在公寓孤独的死去。且不说送终的人,被发现死亡都是一周之后的事,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大陆,书商们纷纷趁机掀起了“张爱玲热”的第一波高潮,无数关于她的神话被挖掘,关于她的书籍变着花样的挤入市场。真的,这太嘲讽了。张爱玲生前可曾体会这样的热闹?而我也始终不敢想象她被发现时候的模样,那太过残忍。
这两件事,再加之无数次幻想过类似的情境,一度让我恐惧,重新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诱惑产生的动摇不容忽视。是的,我渴求温暖的陪伴,尤其当一个人老了,变得脆弱,变得敏感。变得毫无价值,变得可有可无。但是,如果这一切要以牺牲我爱的人为代价,我宁愿孤独终老。
我记得长辈R给我举的一些例子,无非是一些人没有结婚,如今过的如何凄惨,另外一些人即使婚姻不幸,但至少有了后代,不用担心将来老了的事,好歹优于第一类人。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绝望,它再次验证了一个我很久便有的想法:所谓父爱母爱如何无私如何伟大,也不过如此。
养儿防老,无可厚非,可惜大多人只知道防老,对养儿一无所知。
Y是生活在HK的单身母亲,在我印象中,这是一个法律较大陆更加完备,素质文明也稍高的地方,她曾经笑谈起生活锁事,周末带儿子去深圳玩,吃完东西可以直接丢在路边,但在香港,这是万万不敢的。靠法律道德来约束中国人,你只会高估中国人。但我在这里想说的是,一个教育小孩养成习惯的良好环境,看起来反而成为“天性”的束缚。
Y和朋友约好出去玩,奈何小孩哭闹不止,她走后不久折返回家,手里拿着一些玩具,她蹲下来双手扶住小孩子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妈妈要出门去玩不能陪他,给他买了玩具,最后问:你可以自己玩一会儿吗? 小孩接过玩具,乖巧的点了点头,他们之间达成了一个无比和谐的约定,Y亲吻他之后便离开。我坐在旁边安静的看完整个过程,说实话,如果站远一点,我可能会落泪,因为这一幕看起来实在太过温馨,象微笑的玛利亚正温柔的爱抚着耶稣。
没人知道Y在凌晨几点钟回的家,当她还在补眠中,早起的儿子走到她床前企图叫醒她,几次过后,Y终于失去耐心,猛地起身用手指着那张稚嫩的脸,大声的骂着:你再敢叫我一次我TM给你一耳光!
那目光,在我看来,是凶狠。
我无法看到小孩的表情,他背对着我,站在那里很久都没动,那一瞬间我心里在流泪,我很想拥抱他,但自始至终,我什么都没做,一次温暖,不过杯水车薪。
很多时候小孩被苛责,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他不该扰了大人的“清梦”。
这样的例子我不想再多举了,大概就类似于托尔斯泰那句话吧,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之后和Y,J,W约夜宵,整个过程都在听她们聊学区房,比较各种公立私立学校,衡量种种利弊得失,我一边感慨一边也觉得无趣,忍不住插嘴:有这么麻烦吗? Y开始了教育我的长篇大论,首先给我下定义:我还没走到这一步,根本不懂。其次就开始倾倒她的各种考虑:无处不竞争,无处不比较,不能让小孩输在起跑线上。最后举例反问我:假如你的孩子不够礼貌,素质不高,处处不如别人家孩子,你怎么办?
我不为所动,心里却无比嘲讽,我可以毫不留情的说,如果我有小孩,他绝不会被贴“不够礼貌,素质不高”这类似的标签,那意味我作为父母的资格的破产,而曾经当我无数次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她或许正纵情沉溺于声色享乐之中。说实话,与其操心学区房,公私校,或许花时间反省一下自己,提升一下做父母的素质水平来的更为实际。不过没有解释的必要,在我看来她无知可笑,在她眼中我同样愚蠢幼稚。两看相厌罢了。
我见证着Y,J的小孩成长,我从不怀疑他们将来会是很优秀,很聪明的孩子,但是,失去的东西永远得不到弥补,那也许会是将来无数黑夜中他们独自咀嚼的难过,会是他们永远难以卸下的一些心防。
但说起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总能长大,看起来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也会结婚成家,传宗接代,赡养父母。也许我们太过苛求,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