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疼了好多天了,能动,不影响洗脸吃饭,只要不牵扯到肩膀就没有事。
而我这样粗心的人,在醒来的早上,准备起床时,用胳膊支撑,疼痛感就尖锐的涌出来,令我大喊出声。
无意间的伸一下胳膊,或举过头顶,那种细碎的撕裂的疼痛让我沮丧,恼恨自己没有脑子,一点都不当心。
星期天,就打算回趟家,家里有位大娘会捏胳膊,母亲说我可能是扭到了筋了,让那大娘给弄直顺了就好了。
早上下了夜班,就往家赶,父亲在家里等着领我去大娘家里。
我买了一些老人咬得动的糕点,跟父亲来到大娘家里,大娘已经听到了母亲早早捎来的信儿,在家里等着我。
大娘是祖传的这个捏胳膊的手艺,不管是扭到了腿,脚,脖子手指和胳膊,经过大娘那仿佛有着法力的双手一板,就都好了。
我从小就知道,俺们村里有个会捏的人,所以,我们家的亲戚,常常让母亲领着他们去找大娘,来的时候,有的是苦着个脸,回去的时候就都是嘻笑颜开的。
大娘让我坐下来,她跟我说着话,问我孩子在哪里上学,问我上什么班。原本我的心里是害怕的,我听人说过,捏胳膊是非常疼的,你想,一条筋本来是拧巴着的,要把它拉顺撸直,那肯定是要疼的。
我心里忐忑不安的坐着,大娘一手拿起我的手,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就开始跟我说话。
我一一回答着,大娘用手拿起我的胳膊,转了转,说了句,好了。
我一放松,心想,这就好了,就这样简单,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疼啊。我心里正在嘀咕着,大娘一用力,我听到叭一声,疼痛在一瞬间涌起,但也就一下,一会儿就过去了。
大娘放下我的手,说,回家少活动,两三天就好了。
这些年,村子里变化很大,跟我小时候记忆中,都不一样了。
很多小孩子都不认识,很多老人都已不在了,每家每户我都还知道是谁家,只是,有的主人已换,有的人去屋空。
我还看到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的父母,我称他们大娘大爷,两位老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颤颤巍巍了?
大爷柱着拐杖站起来跟我说话,喊着我闺女。
大娘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直看着我,我喊着大娘,她不语。
大爷说大娘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腿脚不好,走不了路。
正说着,大娘竟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的眼睛发涩,差点落下泪滴。
小时候,常常去他们家里玩儿,你来我往。
那个时候,我们的父母都很年轻,算算,都过去三十几年了,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个头都要超过我们了,我们的父母怎能不老呢?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如若我们的父母,能平安度过哪怕一个三十年,我们就非常满足了。
我跟大爷大娘道别,我回过头已走出好远,还能听见大娘在念叨着,我的名字。
我还碰到了一位老奶奶,她还记得我,看到我老远就招呼。
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很结实,她跟我说是去集上换牙,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了。看着这样的老人,我满眼都是羡慕,如果我能活到这样的一个年纪,还能独自一人去给自己换牙齿,那也是一种幸运呢。
回到家里,父亲让我看他的一屋子的零件,还有他安装好的收音机。
一脚踏进西屋,到处都是父亲的乐趣,万用表,电烙铁,废收音机,旧线路板,焊锡,真是像走进了维修家电的门市。
一些餐巾纸盒子,整齐的摆在桌子上,那是父亲做收音机用的壳子。
父亲说,好多人跟他要,想做个纪念,就因了这样的一句话,父亲自己到废品站,收集到一些废收音机,自己买回来,重新安装成一个由餐巾纸盒,做成的收音机。
一个很特别的收音机,父亲给打开听了,有很多台。
父亲说,这些收音机已经都不生产了,所以一些人,想拥有一台留个念想。
父亲多才多艺,会弹琴吹笛子,会拉弦子会写毛笔字。在我的小时候,都还没有电话,他就组装电话机,组装收音机。
小时候,我曾看过父亲写的文章,写的是奶奶,我当时还哭了。奶奶得癌症到安阳住院,父亲骑自行车二百多里地去看奶奶,写了奶奶因为病痛所受的折磨,写了奶奶住院期间的一些事。
我不知道,那个工作记录本,是父亲写的日记,还是写的作文,反正就是,父亲写的很好,让我很感动。只是很可惜,后来想不起来,那个本子去了哪里。
我想,那应该父亲对奶奶患病时的一份疼爱吧。
如今,父亲的一切活动,都是按照着内心的意愿去做,那一屋子的零零碎碎的线路板啊,废收音机啊,就是他的乐趣,他的爱好。
父亲爱看戏,听说哪个村子里唱戏,他都会去看。
夏天的时候,家门口还会聚集一班人,大娘啊大婶啊,吆喝着,让父亲拉弦子她们唱着豫剧,有听众有观众,老人们欢天喜地就是福气。
回家一趟,感悟很多,年龄越大,就越怀旧。
尽管,村子里,今非昔比,可也是有痕迹可寻,比如,门口的那棵梧桐树,比如,胡同口的那簇簇指甲花,依然年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