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酒店房间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金色的线。我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金属铃铛——风铃的核心部件。昨晚的混乱过后，我们在这家距离时空局旧址最近的酒店暂时安顿下来。艾琳被送往医院，她的身体遭受了"侵蚀"的严重伤害，但医生说她会康复。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进来。"
门开了，林晚舟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咖啡和早餐。她已经换了一身休闲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起来比昨天在废墟中时年轻许多。
"睡不着？"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我摇摇头："太多事情要想。"
林晚舟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我查过了，这家酒店属于星海集团。我们可以想住多久住多久。"
"你母亲..."
"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声音平静，但手指紧紧攥着杯子，"最好的护理团队24小时照看。医生说...她可能会稳定一段时间。"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我突然想起在意识之海中看到的记忆气泡——她与母亲一起设计珠宝的画面。那种温暖与现在的孤独形成鲜明对比。
"关于回到过去的事..."我开口。
"我们真的能做到吗？"林晚舟直视我的眼睛，"穿越一百年？"
"理论上可以。"我拿起铃铛，"有了这个，再加上其他三个部件，应该能打开一个足够稳定的时间通道。问题是..."
"能源。"顾临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左臂吊着绷带，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恢复了那种锐利，"穿越那么长的时间跨度需要巨大的能量。时空局旧址的能源核心已经毁了。"
陈默从他身后挤进来，手里拿着一袋油乎乎的煎饼："早啊。我带了早餐。"他咬了一大口煎饼，含糊不清地说，"医院那妞儿醒了，说要见你。"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我鼻子发痒。艾琳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门口站着一位时空局警卫——这是林晚舟通过关系安排的，以防监察者再次出现。
艾琳靠在床头，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但皮肤仍然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她的终端上显示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流。
"你该休息的。"我拉过椅子坐下。
"没时间了。"她调出一组数据投影在空中，"'侵蚀'虽然在这个时间点被击退，但根据监测，其他时间节点的活动正在加剧。"她指向几个波峰，"特别是新历元年12月前后的时段。"
"源头？"
艾琳点点头："时间线正在形成闭环。你们越接近改变历史，'侵蚀'的反扑就越猛烈。"她咳嗽了几声，"还有件事...关于苏雨薇。"
我皱眉："怎么了？"
"她的身份记录有问题。"艾琳调出另一组数据，"我查了时空局的档案库，没有她的任何记录。就好像..."
"她不存在？"顾临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不完全是。"艾琳摇头，"更像是记录被刻意抹去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她使用武器的方式...是标准的时空局特工训练。"
顾临风走进来，站在窗边："我问过她。她说是在军队学的。"
"可能吧。"艾琳没有反驳，但眼神告诉我她并不相信这个解释。
陈默突然从走廊冲进来，手里举着一个数据板："伙计们，你们得看看这个！"
数据板上显示着一份古老的电子报纸，日期是新历元年12月25日。头条新闻赫然是：《时空局实验室爆炸，数十名科学家遇难》。
"爆炸？"林晚舟凑近查看。
"不是爆炸。"艾琳放大图片，"看这些残骸的分布模式...这是'侵蚀'的初期表现。"
我的血液瞬间变冷："所以女科学家分割意识的那天..."
"正是'侵蚀'首次出现的时刻。"艾琳完成了我的思考，"你们必须回到那一天，在她启动实验前阻止她。"
"但如果她不做实验，'侵蚀'就不会出现，"林晚舟敏锐地指出，"那我们也不会存在，也就没人回去阻止她..."
"时间悖论。"我揉着太阳穴，"这正是'侵蚀'想要的结果——一个无法解开的闭环。"
顾临风突然转身走向门口："我去找苏雨薇谈谈。"
"等等！"我叫住他，"我们需要先解决能源问题。没有足够的能量，穿越一百年就是自杀。"
"也许有办法。"艾琳调出一张地图，"城市东郊有一座废弃的核电站。理论上，我们可以改装它的反应堆..."
"太危险了。"我摇头，"未经训练的普通人操作核反应堆？"
"不是我们操作。"艾琳露出神秘的微笑，"是它。"
她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微型量子处理器——时隙中心的标配设备。
"昨晚我联系了中心的技术部。"她解释道，"他们连夜赶制了这个。只要接入核电站的主控系统，它就能自动完成所有调整。"
我接过处理器，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微弱热量："这能提供多少能量？"
"足够打开一个通往新历元年12月24日的时间窗，持续约三分钟。"
"三分钟..."林晚舟计算着，"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三分钟内说服女科学家放弃实验，否则就会被困在过去。"
"或者更糟，"艾琳严肃地说，"被'侵蚀'吞噬。"
顾临风的手搭在门把上："我去找苏雨薇。一小时后酒店大堂集合。"
没等我们回应，他已经离开了病房。
核电站的围墙锈迹斑斑，上面爬满了藤本植物。我们翻过破损的铁栅栏，落在长满杂草的内院里。主反应堆建筑像一个巨大的灰色圆顶，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安保系统早就失效了。"陈默检查着门锁，"但里面的辐射..."
"应该衰减到安全水平了。"艾琳坐在轮椅上——医生不允许她出院，但她坚持要来。现在她正操作着终端，"根据读数，核心区域的辐射量相当于一次胸部X光。"
林晚舟推着轮椅，我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量子处理器。顾临风和苏雨薇殿后，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紧张感。
主控室的门被陈默用液压剪强行打开。里面的设备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基本完好。艾琳指挥我们将量子处理器接入主控制台。
"需要大约二十分钟完成同步。"她看着终端上的进度条，"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们围成一圈，各自拿出风铃的部件——我的金属铃铛，顾临风的怀表，林晚舟的蓝钻和陈默的护士徽章与玻璃片。当四件物品靠近时，再次产生了那种蓝色的电弧连接。
"穿越后我们会出现在哪里？"林晚舟问。
"时空局主实验室附近。"艾琳回答，"根据历史记录，12月24日下午女科学家会在那里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苏雨薇突然开口："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改变历史的风险..."
"我们别无选择。"顾临风打断她，语气比平时生硬，"除非你还有别的建议？"
苏雨薇沉默下来，但她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
量子处理器发出提示音，艾琳检查读数："同步完成。能量储备达到97%，足够开启时间窗。"
"那就开始吧。"我深吸一口气。
我们四人站在主控室中央，手持各自的碎片。艾琳输入最后的指令，苏雨薇站在角落，表情难以捉摸。
"倒数五秒。"艾琳的声音紧绷，"五、四、三、二、一...启动！"
量子处理器爆发出刺眼的蓝光，整个房间开始震动。我们手中的碎片自动组装成完整的风铃，悬浮在空中旋转。一道裂缝在空气中出现，逐渐扩大成椭圆形的门户，里面闪烁着星云般的光彩。
"三分钟计时开始！"艾琳大喊，"现在！"
我们冲向时间门。就在即将踏入的瞬间，苏雨薇突然行动起来——她以惊人的速度越过房间，一把抓住风铃。
"对不起。"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但我不能让你们改变历史。"
顾临风怒吼一声扑向她，但为时已晚。苏雨薇——或者说，占据苏雨薇身体的监察者——已经带着风铃跳进了时间门。门户在她身后剧烈波动，开始不稳定地收缩。
"不！"我冲向正在关闭的门，"我们必须追上她！"
艾琳在轮椅上挣扎着操作终端："能量不稳定！门户可能随时坍塌！"
"那就快走！"陈默拽着我和林晚舟冲向时间门。
顾临风已经先行一步跳了进去。我们三人紧随其后，在门户完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挤了进去。
时间穿越的感觉像是被塞进一根无限长的管子，然后以光速发射出去。无数画面在周围闪烁——过去一百年的重大事件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掠过。我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长又压缩，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突然，一切停止了。
我重重地摔在硬实的地面上，头晕目眩。周围是陌生的环境——一条整洁的走廊，墙壁刷着明亮的白色涂料，地板光可鉴人。远处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和机器运转的嗡鸣。
"林陌！"林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好吗？"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她和陈默也刚刚落地。顾临风站在几米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苏雨薇呢？"我问。
"不见了。"顾临风咬牙切齿，"她比我们先到，肯定已经去找女科学家了。"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林晚舟问。
我检查手腕上的计时器——艾琳在我们穿越前设置的："两分十七秒。"
"那就快走！"陈默指向走廊尽头的标志，"主实验室在那边！"
我们沿着走廊飞奔，顾临风打头阵。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是生物识别锁。
"该死！"顾临风砸了一下门，"需要权限！"
林晚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蓝钻吊坠的碎片："试试这个！"
她将碎片贴在识别区。令人惊讶的是，系统竟然发出"滴"的一声，显示"认证通过"。
门滑开了，露出里面的场景——一个宽敞的实验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周围环绕着控制终端。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在忙碌，其中三人——两男一女——站在主控台前激烈讨论着。
"那是..."陈默瞪大眼睛。
没错，那三个人正是年轻版的顾临风、林晚舟和陈默。他们穿着时空局的制服，神情严肃地研究着数据。
"时间闭环。"我喃喃自语，"我们真的是从他们分裂出来的..."
实验室另一侧的侧门突然打开，苏雨薇冲了进来，手中拿着风铃。她直奔主控台前的女科学家——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女性，有着与林晚舟相似的五官，但眼神更加锐利。
"博士！"苏雨薇大喊，"你必须立刻停止实验！"
女科学家转过身，看到苏雨薇时明显震惊："7号？你怎么会..."
"没有时间解释了！"苏雨薇——监察者7号——举起风铃，"'侵蚀'即将诞生！你必须销毁所有数据！"
年轻版的顾临风上前一步："7号，你疯了吗？这个实验能拯救所有时间线！"
"不！"苏雨薇摇头，"它只会创造你们想要消灭的东西！"
我们的存在终于被发现了。一个研究员指着我们大喊："入侵者！"
所有目光转向我们。女科学家的眼睛在看到林晚舟时瞪大了："这不可能..."
"博士！"我冲上前，"听我说！我们来自未来！您的实验会创造'侵蚀'！一百年后它会吞噬几乎所有时间线！"
计时器显示只剩一分二十秒。
"证据！"女科学家厉声问。
林晚舟举起蓝钻吊坠："您给我的生日礼物！背面刻着'当风铃响起时，妈妈永远记得你'！"
女科学家的脸色瞬间苍白。她颤抖着接过吊坠，检查背面的刻字。
年轻版的陈默突然指着监控屏幕："博士！看这个！"
屏幕上，实验室的某个角落开始出现黑色的污渍——正是"侵蚀"的初期表现。
"已经开始了..."我绝望地说，"您必须立刻停止所有程序！"
"不！"年轻顾临风反对，"我们可以调整参数！避开这个结果！"
"没时间了！"苏雨薇大喊，"它一旦出现就会无限复制！"
计时器显示只剩四十五秒。
女科学家做出了决定。她的手指在主控台上飞舞，输入一串紧急终止代码："所有人撤离！启动实验室自毁程序！"
"博士！"年轻林晚舟惊呼，"多年的研究..."
"不值得冒这个险！"女科学家坚定地说，"疏散命令！所有人五分钟内撤离！"
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室。科研人员们匆忙收拾数据芯片，向紧急出口奔去。
女科学家转向我们："你们也必须走！自毁程序无法停止！"
"那您呢？"林晚舟问。
"我必须确保所有数据都被销毁。"女科学家温柔地看着她，"包括我记忆中的那些。"
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不！您不能..."
"这是唯一的方法。"她平静地说，"如果'侵蚀'源自我的意识，那么我的存在就是媒介。"
计时器显示只剩十秒。
苏雨薇突然抓住女科学家的手："博士，我留下。这是我的使命。"
"7号..."
"我是监察者，记得吗？"苏雨薇露出微笑，"我的职责就是确保时间线的纯净。"
五秒。
女科学家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她将一个数据芯片塞给林晚舟："给你的。当风铃响起时..."
我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了出口。最后一瞥中，我看到苏雨薇和女科学家站在主控台前，手拉着手，面对着迅速蔓延的黑色污渍。
然后，时间门关闭了。
我们回到了核电站的主控室，艾琳焦急地等待着。看到我们空手而归，她的表情变得凝重。
"失败了？"
"不完全是。"林晚舟轻声说，"实验被停止了。但代价..."
顾临风突然转身冲出主控室。我跟上去，看到他站在外面的草地上，仰望着星空。
"她不是苏雨薇。"他声音嘶哑，"从来都不是。"
"监察者7号..."
"一直在监视我们。"顾临风苦笑，"她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不知该说什么。夜风吹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但最后她选择了牺牲自己。"我最终说道，"这必须意味着什么。"
顾临风没有回答。我们沉默地站着，头顶是无尽的星空，和一百年前那个决定命运的平安夜看到的，是同一片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