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夜深了，我独自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书。看着看着，当我看到书中“磕头”一词时，不禁为之一震——脑海中不经意间想起一句话：“你要是再对咱们村子里的孩子这么凶的话，我就算给这些孩子磕头，他们只怕也没人愿意给咱们孙子带午饭到学校去吃了···  ···”说这话的人是谁？又是什么天大的难处和委屈让这位老人家说出这样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后我豁然开朗了，一段尘封在岁月中的往事和这段往事中一幕幕情景在我的心头徐徐展开···  ···                                                                                                                                      在湖北省孝感市一个偏远的地方，有这样一个村庄：那里绿树成荫、房屋鳞次栉比的紧挨着，密密匝匝地；从两里开外的附近集市到这个村子由一条蜿蜒的水泥路连接着，像一条银色的腰带似的。行走在这两里上下的水泥路上，两旁的田野、水库、荷塘、庄稼，以及蓊蓊郁郁的各种树木全都尽收眼底，全部无一例外的在道路两边延伸着，给人以静谧、祥和的景象和氛围。在这个村子里住着这样一户人家：一对60几岁的老夫妇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因多年前曾以养鸭子为生，村里人都管他们叫鸭子爷爷、鸭子奶奶。这位鸭子爷爷因为数年前得了高血压走路一直依靠拐杖，还常摔跤。他的老伴儿-——鸭子奶奶姓刘，花白的头发斑斑驳驳地盖在头上显出岁月的沧桑，瘦削的脸上布满的皱纹更透着饱经风霜的面庞依旧是那样慈祥、精神矍铄，尽管背有些驼，身上又患有各种老年人常见的疾病，可消瘦的身段和日渐衰微的身体状况依旧没能掩盖这位刘奶奶的充裕的精气神。他们有两个儿子，都已是30来40岁的中年。其中小儿子尚未成家，大儿子早已有了家室还为老俩口添了两个孙子，其中较大的孙子外出上初中，小孙子因年幼时一场意外双腿落下严重残疾，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直到1年前这户人家里的经济有了起色后才坐上轮椅——让这位在床上躺了8年的少年终于有了代步工具。自从有了轮椅后刘奶奶的小孙子便经常坐着轮椅四处走动、嬉戏了。第二年，刘奶奶的这位小孙子因为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天天背着书包上学，心里好不羡慕，加上奶奶也想让孙子有文化、知识，于是尽管已经过了上学的年龄，在和家里人商量后刘奶奶的小孙子终于在离家最近的学校入了学——上起了一年级。由于家中的两个儿子、儿媳常年在外务工，家中常年只有爷爷奶奶和他们坐着轮椅的孙子3人在家，于是孙子入学后每天一到中午的饭点，孙子在学校的午饭问题便成了摆在这对爷爷奶奶面前的难题，因为学校离这家里有两里多路程，加上刘奶奶的孙子坐着轮椅来回费时又不方便——天天中午回到家里吃午饭既麻烦又困难。为解决这一问题，刚开始的时候由刘奶奶的老伴一到午饭的点便把用饭盒盛好的饭菜送到学校，后来因为患有高血压和各种疾病，没几天的功夫当爷爷的就再也送不动了。如此一来，为解决孙子在学校吃午饭的问题，当奶奶的每天一到中午，便只好找到村子里和她孙子在同一学校就读的孩子把午饭帮忙带到学校去。这样的光景十天半个月还好，可时间一长村里和老人家孙子在同一学校上学的孩子出于嫌麻烦，又和这家没亲没故的，经常使得刘奶奶好说歹说，才有少数孩子勉强帮老人家送上几次，可到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之后几乎已经谁也不肯再帮这老人家带午饭了。所以每天一到午饭的点，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当这刘奶奶提着盛满饭菜的饭盒找到和孙子在同一学校就读的村里的孩子时，没等开口——这些孩子要么转身就走，要么隔着老远拔腿就跑，为此刘奶奶没少受委屈，冷遇。这天，正值午饭时分——当老人家拎着饭盒来到村里和孙子当同班同学的一位女孩面前时，无论老人如何求情、说好话，这女孩就是不肯，接着把嘴一撅，任凭这刘奶奶说什么小姑娘也不为所动，然后没好脸色地说：“以前我已经帮忙送过几次了，这次还想让我帮忙？凭什么？”一来这小女孩以前帮着老人送过几次饭，这次再送嫌麻烦，二来担心如果自己今天在帮老人送饭的话，刘奶奶一旦有了指望——日后天天缠着自己中午帮他孙子送饭怎么办？接下来的日子，刘奶奶几乎每天到了午饭的点都要为孙子的午饭发愁，只要刘奶奶提着饭盒找到村里的孩子时但凡帮着送过几次饭的孩子，就好像下面这位男孩似的：“顺子，你跟我孙子在同一学校上学，帮我把午饭带到学校去行吗？”老人正说着，便迈着步子朝一个叫顺子的男孩走过去——那顺子跟刘奶奶家有一定亲戚关系，老人心想这回没准儿有指望了。谁曾想，还没等刘奶奶走近，那男生就已经知道老人家的来意，于是，没等刘奶奶把话说完——这个叫顺子的男孩转身就走。刘奶奶原想着追上去说几句好话兴许会有转机，哪曾想过：当这老人家越在后面追男孩越发跑得快，“顺子，你等等···你等等···”任凭老人如何好话说尽，累得在后面气喘连连男孩依旧不为所动。这样一共追出几十米、上百米——刘奶奶终究没再追下去，蔚蓝的天空下只见男孩落寞的背影在这条通往学校的蜿蜒的水泥路上离老人家渐渐远去··· ···                                     凡此种种，每天中午为找人帮自己孙子带午饭而频频遭拒、受人冷遇的状况，从此几乎成了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婆婆的家常便饭，刘奶奶不得不默默承受着常遭人拒绝、冷落的心酸和委屈，以及受人拒绝时的难堪、屈辱。一天早上，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涂了铅块似的，当行走在屋外时，不时有一阵微风拂过把村子里的某户人家门口的几片树叶卷起1米多高，叶子划过的路径像在半空画波浪线一般。由于刚刚和村子里的几个孩子因琐事争吵，刘奶奶的老伴用各种难听、责怪的话语朝这些孩子劈头盖脸的砸过去，当爷爷的倒是没放在心上，旁边的刘奶奶额头上却平添了几许愁容。当天晚上的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后刘奶奶一边在厨房里洗着碗，一边用半是劝慰半是担心的语气对身旁的老伴说：“你上午这样和咱们村里的孩子争吵、责怪他们，就不怕他们记恨这茬事？要是你再对咱们村里的孩子这么凶的话，我就算给这些孩子磕头，他们怕也是没人愿意帮咱们孙子带午饭到学校去吃了。”说着老人家叹了口气，手中洗着的碗碟不时发出砰砰嗙嗙的碰撞声。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刘奶奶依旧过着每天中午常遭人拒绝、冷落的日子。这天正午时分，正是炎炎夏日——火辣辣的太阳让人即使待在家里也常常汗流浃背，更别说外出走动了。由于当天实在找不到人，刘奶奶便只好咬着牙提着饭盒——亲自前往学校给孙子送饭。在这骄阳似火的天气里，知了在周围树上不停地“知了··· 知了···”地叫着，只见刘奶奶拎着饭盒独自走在这被太阳考得发烫的水泥路上。走着走着这老人家没多大工夫已是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挂满了额头和项背，可为了孙子能吃上午饭刘奶奶仍奋力的向前迈着步子。这样一直走到离学校大概还有一半路程时，在一处上坡路段，刘奶奶实在走不动了，加上被太阳晒了这么久——出现了中暑。只见她吃力地向前挪动着步伐，上半身摇摇晃晃地一派步履蹒跚、将要跌倒的模样。终于，当刘奶奶走过这段上坡路段时只感到天旋地转，突然眼前一黑——老人家径直栽倒进了路边的杂草沟里···  ···“老人家，您醒醒，这是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奶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便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模样的男孩站在自己跟前。那男孩身穿纯黑色上衣和裤子，尽管一脸瘦削但精神抖擞，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却已有1米6几的个子，身旁停靠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原来这男孩是和刘奶奶同一村子，和老人的孙子自小有一定交情的邻居家的孩子，名叫赵旗鹰，小名叫鹰哥，当时正读初二。由于在上学路上偶然看到同村的这位刘奶奶倒在路边的草沟里，便把自行车停在一旁，并亲手扶起老人：“老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在这大热天里提着饭盒在外面走动，一旦中暑——您这年纪该有多危险呀！'' 老人家叹了口气，颇感无奈和心酸的皱起眉头说道：“鹰哥呀，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我的小孙子你也认得，自打他上学以来这几个月工夫，每到上学时午饭的点我就犯愁。我那孙子因为坐着轮椅腿脚不便，学校离咱们村子少说也有两里开外，所以我孙子不方便每天午饭来回跑动。这几个月来，每天一到午饭的点我就找咱们村子里和我孙子同校的孩子帮我孙子带饭，十天半个月还好，可时间长了谁都嫌麻烦，任我好说歹说他们都不肯帮我了。因为老伴有病，儿子儿媳又常年在外务工，所以我只好亲自提着饭盒到学校里给孙子送饭。刚才走过这段上坡段时我感到眼前一黑，便栽倒在这沟里了。”男孩听到这里，心里不是滋味，一想到老人家这般不易的每天找人帮孙子带午饭，加上自己和这刘奶奶的孙子又是同村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以前常常在一块儿嬉戏、玩闹。于是一种想帮帮对方的念头便从这鹰哥的心中油然而生，接着鹰哥主动向老人家提议：“这样吧，老奶奶——以后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一到午饭的点，我吃完午饭去上学前准时到您家来，您把盛好饭菜的饭盒交给我，由我顺道帮您把午饭送到您孙子那里，您看怎样？”“真的？”刘奶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这位鹰哥接过饭盒并放在自己的自行车上后就告别了老人家，径直向老人孙子的学校赶去··· ···从此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寒来暑往，不论春夏秋冬还是岁月更迭，这个叫鹰哥的男孩从周一到周五，每天一到午饭的点就准时在自己上学前来到这位邻居家的刘奶奶面前，接过老人盛满饭菜的饭盒后骑上自行车把午饭送到老人孙子那里——便转身离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左右。后来，因为孙子就读的学校开设了食堂，不少学生在付钱后在食堂吃起了午饭，刘奶奶的孙子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孙子的午饭问题被解决了，可对于这位曾帮自己孙子带了一年午饭的鹰哥，这份恩情刘奶奶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后来，但凡家里有了像水果、饮料、零食等，刘奶奶都要留出一份——常常装好后亲自送到鹰哥家，用来以示感激和报答。一天当老人的孙子看见这一举动后，询问起个中缘由，奶奶便绘声绘色地说：“孩子，你要记住得人恩果千年记的道理，放在其他人为你带个几次午饭就个个嫌麻烦、千不肯万不干的，可咱们家邻居鹰哥和咱们非亲非故，却为你每天中午带了一年左右的午饭，这份大恩大德我们怎能忘得一干二净？尽管别人没提过，可咱们一定要回报别人对咱们的恩情，不然咱们不成了忘恩负义吗？”说完刘奶奶拿着包好的零食就往鹰哥家里赶··· ···                                                                    上面这位刘奶奶就是我的奶奶，虽然我奶奶几乎从没上过一天学，可一言一行却是许多有学历的人也不见得比得上。如今奶奶早已去世好多年，可每当回忆起往事时奶奶对我的谆谆教导都会涌上我的心头，使我不断想起往事中的村子、河流、房屋、树木，还有我的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