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轻轻的,握住一滴雨,将它温暖,即使是最深的沉寂。我本无意涉世,任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也依旧花灯做伴,笔墨牵肠,在梧桐树下与你把酒狂歌,睥睨荣华。知己不常有,有则共横天下。
我手掌谋略军法,他人皆劝我归附天子脚下,你却淡然一笑,道:“若兄长为富贵折腰,我也不会与他交好。”知我者自不为我忧,不懂我者我也无心恼怒。你我皆不再提及此事,日日作画笙歌,纵横古今憾事,倒也过的悠闲自得。
渐入秋,朝廷内忧外患,人心惶惶。朝廷贴出官榜来寻求能人异士,我知此,只是长叹:“今后日子定不会安宁了。”你轻笑:“兄长何必杞人忧天,今日有酒今朝醉,何妨明日宿街头”我颔首。
注定是多事之秋,一玄衣女子晕倒在山角,脸色苍白,模样倒生的清秀,我见犹怜。犹豫片刻,我还是将她带回草屋。你正在挥墨作诗,见此只是停下纸笔,同我一起将女子扶到床上躺下。
你轻皱眉,望向女子血迹斑斑的玄衣摇头。我想必你定是责怪我如此糊涂,贪图美色。半响,你道:“兄长,我知道你本是好意救这姑娘一命,可是你这样会为自己引来杀生之祸,在这个时节,多少人对兄长你家传的军书虎视眈眈,兄长还是万事小心为好。”我又岂是不知,只是苦了你,要陪我亡命天涯,你也是才华横溢,精通军法战略之人,不能用得其所,是我这个兄长委屈了你啊!我向你许诺,待这女子身体好些我便逐她出门,你沉默不语。
女子醒来后,并不多言自己身世,也不问我与你是何人,倒也乖巧,你却愁眉不展:“此女子城府极深,兄长不要轻信与她。”我对此不以为意,我又怎会上这女子的当,却没想到,你猜对了开端,我却看不透结局。
女子停留期间,我们日日皆是美酒佳肴,热茶侍人,草屋也比往常整洁,每每你我挥笔作画时,她便为我们磨墨,你待她依旧不冷不热,保持着疏远,反倒是我和那女子格外亲密,甚至教她作诗,为她作画,女子清秀可人,贤良淑德,必是大户人家小姐,只是不知,我这乡野村夫能不能入她眼。
我向你袒露我的心事,你只是淡淡点头,并不多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若在以往你定会骂我糊涂,劝我放弃。可你如今云淡风轻的一句嗯,反倒惹我怀疑,我突然想起前几日你与她河畔密会,愤然甩手离去的事情来,心中明了了几分,你也爱上了她,对啊,那么完美的女子,你动心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我们中竟然还有秘密不可以说出来。
chapter2
她的身体日益好转,你却没有提她离开之事,反倒被我数次撞见你与她纠缠不清,我也曾试探问你对她感觉,你只是一笔带过,但闪烁的眼神,我还是明白了,你在骗我,我也曾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对啊,我们太像,同样不屑官场,不慕荣华,志在千野,当然这就注定了我们爱上同一个女子。
我念即兄弟情谊,刻意隐蔽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无论如何,我记住的依旧是你当初一身白衣将我从天牢救出的情景,我们,生死不负,手足情深。
渐入冬,一天你外出办事,天空下起了小雨,我站在屋檐下等候你回来,喜欢这样简单的日子,我静默着,回想起我们初次相逢,当时皆英气风发,锋芒毕露。我在酒馆里饮酒,听闻你搭擂台与来者对诗,你何时风姿卓越,力磋群雄,在台上负手而立。风扬起你的衣角,你淡漠的眸流转触及我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了千百次追寻,你和我有着同样的孤独与寂寞,我亦是你,你亦是我。你忽的笑了,向我伸出手,俊脸上染着些许逢知己的兴奋,淡淡开口:“这位公子何不与我一战。”我回应一个浅浅的微笑,握住他温热的手,“自当一战。”那一战是我平时打过最刺激的赌,你妙语连珠,字字皆是风花雪月之词,淡漠,孤傲。甚至与你交好我都怕玷污了你的白衣。那场擂台无分输赢,遇到你,我已经赢了。
正想的入神,忽闻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惊,蓦地回头,是她。她着了一身白衣,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韵,我竭力控制乱了的心跳,目光扫过她温婉的脸,落在远方,淡淡开口:“身子才刚好,不应该出来走动。”她微皱眉,“你变了。”言语间是深深地担忧。我一愣,随即大笑“我与你相识不过几月,你对我了解又有多少?又何来变了之说?她目光复杂,“你对我冷淡了。”“姑娘,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我救了你,而你在养伤期间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事情,你已经还清了,况且我又对姑娘无所图,姑娘不必多想。”我语气冷冷,不忍看她惨白的脸。“可我喜欢你。”她犹豫片刻,最终开口。美眸里满是热切的期待,我消瘦的身体一颤,手紧紧挰着衣衫,用了全身力气,漠然摇头“姑娘还望自重。”她垂睫,喃喃自语,随即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我“多谢公子给我留了最后的尊严,我本该想到的,公子如此多才,能配上公子的定是神仙一般的女子,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明日便离开。”她哽咽了,决然转头,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我呆呆望着她身影渐渐走出我视线,同时也明白,这个姑娘已经走不出我的心了。在风中伸出想要抚上她发的手,失了温度,心,也一点点冷却。你要好好待她,此生只为她笑颜,否则,否则我又能怎样呢?你要的,我给你了,只愿你还是如当初一般,风姿卓越,真心相待。
天色渐晚,寒气逼人。视野里是苍茫一片,虽是浅冬,却觉出一月的寒,从前也像这般,我站在屋檐下等你回来,为你掌灯引路,可如今,这夜色浓重,一缕灯光又如何照亮?不过徒增伤感,我叹气,转身回房。
chapter3
我跪在地上,向父亲大人灵牌叩首。礼毕,我抚摸父亲的画像,画上那个轻狂的男子,扬起眸,意气风发。是啊,父亲是万人敬仰的大官,才华横溢,更有家传军书在手,自然惹人妒忌,他一生挚爱追求名利,报效朝廷,却多次遭人陷害,含冤入狱,经过大喜大悲,父亲也看透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辞去官职,归隐山林,但皇上怎肯,皇上百般挽留,甚至许与加官进爵,但父亲还是决意离开,皇上恼羞成怒,下令暗杀,誓要找出军书,父亲何其聪慧,他将我偷偷送与友人照顾,将军书藏在我身上,嘱咐我这一生皆不可踏入官场,还长叹“我本性轻狂,没输给过任何人,只是败给了皇上的江山。”年幼的我不懂那句话的含义,却深深的记住了父亲说这话的凄苦与悲哀。与父亲离别时,我还满心欢喜的询问父亲多久来接我,父亲只是摸摸我的头,不言一语,深深的看着我,转身离开。我呆在那里,看着父亲坚毅的背影渐渐消失,忽然懂了些什么。
后来,我便再也没有与父亲相见,每当想起父亲看我的最后一眼,我才明白,分明说着“活下去”,多少次在梦中哭醒,父亲用生命偿还了涉足官场的代价,却忘记了带走我。我将那本军书藏入父亲的灵牌,不曾翻看过,我恨它,它本无罪,人心太险。
我学会了收敛,当初的父亲太天真,以为拥有一方豪情,就可安定天下,四海为家,尘世太美,不敢沦陷。直到遇到了你,我以为这世间再无懂我之人,世人莫不追名逐利,至死方休。你却如此淡然不惊,粗茶淡饭也安若泰山。你是我见过最出众的男子,也是我生死不弃的兄弟。入我心者很少,不巧,你是其中一个。
只可惜,我们误入了红尘,动了真心,我还可以做回当初的自己,只是你不再是过去的你。我取出军书,拂去灰尘,喃喃低语“父亲,我该如何做才能不负自己不负你?”父亲依旧微笑着,我眼眶一红,父亲早已不在了,你也离开了,我又一个人了。罢了,习惯就好。正想得入神,忽闻窗外发出声响,我轻笑,该来的还是来了,我从容的将军书放回灵牌,开门,你别扭的脸出现在眼前。
“回来了。”我淡淡开口,后退一步,和你拉开了些距离,你别过头,微微点头,目光闪烁,落在苍茫的夜。“嗯,回来便好,你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我伸手为你摘下发间的枯叶,你没有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房,拐角时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当时天色昏暗,我没有看到你眸子里涌动的情愫,只听见一声微弱的叹息。我关上门,径直躺在床上,闭眼,忽的湿了眼角。
冬日难得暖阳,此时天已大亮。我静默片刻,起身,目光不经意间一瞥,桌上空空如也,军书已被盗走,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感叹人心难测,我知道,是你。我不知为何你将这兄弟情谊的断的彻底,其实若是你要军书,我也定不会拒绝,可我没找到你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我推门,走出,并没有想过去寻回军书,我想你也早以离开,也罢,就留我一人在此独老。
chapter4
我静静站在屋檐下,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你狂野不羁的疾书“大人,我定当早日找到军书,回归朝廷,为您分忧,忽牵。”我笑了,笑的苍凉,我本以为是天公垂怜的知己之遇,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我撕碎纸条,狠狠抛向空中,任其在风中悲鸣,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见时,行同路人。
我依旧在梧桐树下铺纸作画,起笔,却空无一物,良久,我只是执笔,闭眼皆是往昔的你我,你低头描画,汗珠从俊朗的侧脸滚落,却仍然执着于手中的纸笔,这份大爱,叫我如何割舍。
我掷笔,拂去桌上的宣纸,闭眼静默。忽闻一阵踩碎枯叶的脚步声,我一喜,情不自禁的唤起你的名字来。睁眼,却不是你,来人衣料精细,器宇轩昂,想必定是哪家公子。见此,我只是微微一笑,作揖“公子所来为了何事?”他向我回礼,眉宇间是真切的忧愁,“在下是当朝三皇子,特来请先生出山。”他字字珠玑,却又不失帝王之气,又肯为了社稷亲自来这深山老林,若他日后坐上皇位,想必也是一代明君。可我却无意涉足朝廷之事,也只好让他败兴而归了,我并不答话,他急了,抓住我衣袖愤愤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生以为可以独善其身吗?”我抽出手,轻弹去所粘尘屑,他脸微红,向我拱手“是在下冒犯了”我摆手,“无妨,想必殿下定是为国事忧虑,但我早已不问世事,我意已决,皇子又何必强人所难。”我转身回屋。他又气又怒,重拂袖,大叹“二哥已获得军书,我旗下却无一员大将,叫我如何与其争斗,唉,只能坐以待毙,也罢也罢,我本就不想兄弟反目,如此一来,倒也顺了我的本意。公子多有打扰,在下告辞。”他声泪俱下。我脚步一滞,猛然一震,颤声道:“你方才说什么?军书?”他见我如此反应,愣了一下,随即一喜:“是啊,就是人传的得此书者拥天下的军书?怎么?先生不知道吗?”我淡淡点头,“自然是知道的,我改变主意了,我愿出山替公子效力,死而后已。”他欣喜若狂,“有先生相助我也无所惧了,先生如此豪爽,今生若能结识先生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如今形式紧急,还请先生与我早日下山。”他眉头紧锁。我了然,叫他等候片刻,我到父亲灵牌前跪拜,这一别,想是永恒。
“走吧。”我推开门,他负手站在树下,俊朗的容颜透着些许急措。见我出来,他欣喜上前“先生,请随我来。”我微颔首,如此仁者风范,倒也值得我辅佐。一路上,他向我讲述了如今天下局势,字字情真意切,皆是肺腑之言。当今天下三国鼎力,我朝也日益衰退,内外明争暗斗不断。因皇上年迈,又体弱多病,多日卧床不起,选太子便成为一件大事,可大臣皆分为两派,以宰相为首的支持三殿下,余下的人或中立或推崇二殿下。二殿下本就心胸狭隘,一心贪图皇位,自然做出一些心狠手辣的事来。三殿下顾及兄弟情谊,也不想与其计较,但二殿下竟然私通敌国,以数座城池为价,力求他坐得皇位,此事也是他抓获一个混入城都的外族奸细逼问出来的
“二哥糊涂啊!那乌遗国国王岂是轻易满足之辈,他要的是整个倾国啊!”他叹气,我苦笑:“皇袍裏身,挥手间血流成河,这种霸权是多少人追寻一生的,就算为此隔断情谊,也是毫不犹豫。”我闭眼,想起你狂傲的拂袖“富贵于我何重焉,一纸书画,一杯冷酒与知己饮下便是心中牵挂。”余音绕耳,挥不去的是懂得。“先生所言极是,我已规劝过二哥,若他还不收手,我也定不会留情,我曾经告与过他,若他想要这天下,我定双手奉上,可他却从没相信。”他目光困惑,握剑的手泛了白。我只是沉默。
chapter5
来到他的府邸,典雅却又不失霸气,倒也合我的心意。门仆迎上前来,行礼。他只是微微点头,领我入室。
关上房门,他眉头紧锁,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我,我了然,上前作揖“殿下有什么忧患不妨说出来,看在下能否分担一二。”他欣喜若狂,扶起我“若先生能够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眼下被诬陷,行为处处皆被限制,一举一动都在二哥探子眼底,该如何是好啊?”我沉吟片刻,开口“殿下是因为何种原因被监视?”他脸色黯然“我得知二哥的所作所为,在劝诫无果后,向父王禀告,但却苦于没有证据,反倒被定为通敌的罪人,奈与我是殿下,没有收监,在一番审讯后表放回来了,不过也是惹人怀疑。”“殿下不是抓获了一个奸细吗?为何没有证据?”他摇头“我何尝没想过,只是在将证人带到宫中时被暗杀,奸细一死,纵使我再如何指控,也是苍白无力了。”我轻道“无妨,在下有一主意,望为殿下分忧。”他捉住我手,“先生请讲。”我不着痕迹抽出,踌躇着望向四周,他立刻会意,取来纸笔,为我铺张开来。看他垂睫认真的模样,眸,某明伤痛。
我敛住衣袖,提笔,又好像回到那梧桐树下,如行云流水,满卷溢香。放笔,他忙取去画纸,默看片刻,随即大笑,“先生好计谋。”我摇头“在下只是献计之人,成与不成还看殿下。”他将纸掷于火盆中,看火蛇一点点吞噬着,这才正色唤来守卫“来人,送先生去休息。”我微欠身,告退。
次日,三殿下府挂起了灵圏,触目皆是白花,下人身穿黑服,簇拥在灵堂前哭哭啼啼,三殿下家眷着丧服,在火堆前默默烧着纸钱。王妃起身,有些不稳,丫鬟连忙扶助,她抚额,示意让她走开,王妃扫过每一个人,目光冷冷,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神情微变,最终若无其事的移开。她开口“三殿下招人陷害,气急攻心,已经长眠不醒,生前殿下待我们不薄,却落得一个通敌的罪名,我们,身为殿的人,有责任为他平反。若有人贪生怕死,我也绝不勉强,赐给二十俩银子,离来王府吧。?”众人一阵沉默,低声交谈,我跨前一步,拱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为一己之私背弃殿下,我意已决,随三殿下府共进退。”此言激昂真切,沉寂了片刻,爆发出如雷鸣的响应“对,三殿下是个好人,我们不能让他白死,我们也随殿下府共进退,生死不弃。“自从殿下把我买来,从未亏待过我,草木尚且有情,我又怎能恩将仇报。”王妃见此,疲惫的容颜浮现些许坚毅,她回头看三殿下惨白俊熙的面容,微微一笑,捏紧了衣裳,夜语,待我保你一世英名,我便下来陪你,可好?
我见这女子那刹那间的风华绝代,不由感叹,这红尘,最美也不过生死相随。我拂袖,转身离去,一席白衣在风中翻卷,分外寂寥。
几日后,皇上圣旨降临。王妃跪倒在地,不卑不亢,脸色淡漠。“三殿下私通外敌,罪大恶极,如今畏罪自杀,罪有应得,但本皇念及亲情情谊,太子又为其求情,朕饶其家眷不死,被贬潮州,永世不得入京,三日之类搬离府邸”。王妃接过,挥挥手,一旁丫鬟便奉上一盘金子,前来宣职的人淡淡扫过,“王妃真是小看了洒家,王妃请小心二殿下,老奴言尽于此,告退。”
我起身狠狠将酒杯摔碎在前来的公公脚下,扑上去抓紧他的衣袖,怒喝“大胆妖孽,有我钟馗在此,岂能让你横行。”他脸色一变,忙唤来侍卫将我脱开。我被缚住双手,咿呀大叫。他正好衣冠,淡淡扫过我“三殿下刚刚离世,我也不便惩治他的门人,罢了,我们走吧。”我微睁醉眼,喃喃自语。
三日后,偌大的王府成为一座空牢,王妃终究还是遣散了奴仆,她说“人去楼空,他们还是要开始新的生活,而我心已死,只为夜语要做的事而活着。”
chapter6
我们安顿在破庙里,我依旧每日作画,更多的只是面对笔墨发呆。
浅春了,庙外的枯枝已经抽出了新芽。一日,正在破败的佛像前禅坐,细细一算,今日是父亲的忌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提着一壶酒去拜祭。
远远看见一个墨色身影伫立在埋葬着父亲的遗物的坟墓前,我心抑制不住的狂跳,快步走近,却不是你。
男子容貌并不出众,但眼却泛着精锐的光。我斟满了一杯酒放到墓前,这才扭头问男子“公子,你为何在此?”他怔了一下“一朋友托我每年来此祭拜。”
“他……你朋友好吗?”我颤声道。“死了,被人下毒。”他答的干脆,由不得我不信。
“死了?你竟狠心留我一人,呵呵。”我一饮而尽手中的酒,跪倒在地。
雨飘下湿了衣角,我守着父亲的坟,悲泣。忽觉有人在我头顶撑起一把翠绿的青伞,女子眉眼如画,只是裹了胭脂的唇染着我看不透的笑意。我轻唤“阿瑾。”便昏睡过去。
醒来时,她一身素色在我身旁安眠,眉间尽是疲惫之色。我挣扎起身,为她缕好耳边乱发,却不想惊醒了她。
“你醒了?饿吗?”我微笑摇头,“我曾救过你,如今倒也扯平了。她不答话,片刻,叹息“怎弄的如此憔悴?”我静默不语,不再想,也许也就不会悲哀,只要不再想。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我每日教她作画,只是……
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我向她道别,她泪水涟涟,“你已舍弃过我一次,难道你还要我承受这思念之痛。”我揽她入怀,柔声安慰“我应人所托,必要成他所事,待我了结了,定回来寻你。”“究竟是何人?竟令你如此拼命?”她把我抱紧了些。“既是为了曾经的友人,也是报答三殿下的知遇之恩。”我目光深如水,事到如今,我继续行动的原因,更多的已经是为了你。
她一愣,“那能否再陪我吃一顿饭。”她抬眼,祈求。我点头,她待我如此真心,我又怎肯让她失望。
她亲自下厨为我做了几样小菜,斟满酒敬我,“一定要平安回来。”“为了你,自然。”闻此言,她却郁郁寡欢“三殿下都已经死了,你又何苦……”我摇头,“他没死,这不过是我们的一个计谋。”她神色微变“那,这次可是生死之战,我怎舍得?”我宠溺的抚过她的容颜,“傻瓜,我们早已布置周全,宫中也有人接应,三殿下从前的旧属会护我们安全,不要担心了。”
“嗯,多吃点菜,我去看看为你熬的鱼汤好没。”我含笑看她出门,脸色顿时沉重了几分,我让阿瑾安心,那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害怕着。。
片刻后,她端着一碗熬的浓白的鱼汤进了门,闻着甚是鲜美。
“阿瑾你的手艺又进步了不少,我可真幸福啊!”我舀起一勺,正欲送进嘴里,忽有人推门而入,一把夺取我手中汤匙,摔碎在地,汁液污浊了衣袖。
是那日在父亲墓前所见的男子。“公子你这是?”我冷冷的望着他,他不答话,背对着我,低声和阿瑾说着些什么。我上前一步,把阿瑾护在身后,“我们和公子并不熟吧?”他微低眼,点头。“自然不熟。”“哦,那还请公子离开。”我漫不经心的开口。他呆了片刻,走出房门,不知为何,他寂寥的身影让我心有些抽痛。
我举起空碗,“阿瑾,我去厨房在盛一碗,等一下我。”“嗯。”她让开路,随即,又急忙抓住我的衣襟“不要去。”“为什么?”我挑眉。“因为……因为没有汤了。”她说的勉强,可是我宁愿相信,我知道,不愿失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不知道。
chaptet7
我换了一身黑衣出门,尽量不引起别人的主意。。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三殿下正在狼狈的包扎伤口,我一惊,“殿下,发生了什么事?”他脸色苍白,“刚才二哥的人发现了我,幸亏我的部下挡住了他们,我才逃过一劫。”我皱眉,此次会面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怎会?等等,那男子,闪烁的眸……便是了。我扶起三殿下“此地太危险了,我们先离开。”
按计划我们伪装成侍卫混到宫中,由三殿下私下见皇上,并拿出收集已久的证据。随后,将起兵包围二殿下府。
这一战打的很成功,不知为何,三殿下所拿出的证据如此正到要点,而且他临时改变的计划恰到好处,将敌军的反应料的清楚。
朝散后,我径直出门,身后有一人连声唤我,我停滞了脚步。是曾经宣旨的公公,他喜气洋洋,应该是升职了。“多谢公子的指导。”我摇摇头,“是三殿下知晓有人给皇上暗中下毒,我本无计可施,只是把这事告诉了公公罢了。”当日我抓紧在他的衣袖时,顺势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
“你们在聊些什么?”已为太子的三殿下走近突然发问,我却无心理会,只是漠然的往前走。“先生,先生。”他快步追上与我并肩,“太子有何事?”“先生如此才华,真的不……”“我并没有做些什么,现在尘埃落定,我也该离开了。”我平静的望着欲言又止的他,他黯然,“嗯,我也不便勉强,我定当一生铭记先生的恩情。”我正打算离开,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请问太子的证据来自何处?”他面有难色,“抱歉。”我笑笑,转身离开。“等等,给你,离别的礼物也好,相识的纪念也罢,只要你收下。”他递给我一个锦囊,我愣了一下,接过握在掌心。“告辞,还有保重。”
来到阿瑾的屋外,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却看见她呆呆的抱着一个灵牌。我轻声唤她,她也不应。我看她憔悴的面容,不由得一阵心疼,想伸手揽她入怀,她却躲开。“阿瑾……”她低垂着头,手抚上灵牌,“凝墨他……死了”我闭眼,不愿忆起你的模样,“我知道。”“不,你不知道。”她流泪摇头。“凝墨是为你而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又站在旧居的小屋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耳畔忽的响起那些用默默守候的誓言。
“凝墨他本就从小在二殿下府长大,因看不惯二殿下与外敌私通又无力劝阻,才归居山野。”
“富贵与我何重焉,一纸书画,一杯冷酒与知己饮下便是心中牵挂。””
“二殿下知晓他与你交好后,想接他之力偷取军书,他却不肯,二殿下给他服用了毒药,只有完成任务,才能
拿到解药,我深知他的性格,但我不要他死,所以我要帮他。那张纸条是我放在他的房间的,军书,也是我拿的。”
“兄长,我知道你本是好意救这姑娘一命,可是你这样会为自己引来杀生之祸。”
“凝墨在知道了我盗你军书后,不肯服解药,在他毒发时刻,我唯有打晕他。可是还是太迟了,他虽保住了性命,可容貌不复俊朗,你也见过他,他便是那日闯入的男子。”
“死了,被人下毒。”
“我本在汤中下了毒,却被他看到,所以他才会阻止你喝那汤,而我后来放弃计划的原因是他告诉我,若你死了,他陪葬。”
“自然不熟。”
手中的锦囊滑落,一封信掉落脚边。拾起,看罢,更悲的不能自抑。
“先生,本是受人之托不要告诉你此事,可我又实在不忍心。其实一直以来告诉我二哥秘密和给我证据的人是凝墨,我受伤那次也是他救了我,还给我通敌信书,而他自己却被带到二哥面前,处死。他曾告诉我,此生为知己而活,我想,先生你便是他愿意付出生命的知己吧。”
结局:
十年后。
我又在树下望着你的画像发呆,一个孩童跑过来“师傅,师傅,看我画的师叔像不像?”孩童名为念墨,是我在归家途中捡到的,当时也许是因他的眉眼酷似你才动了恻隐之心,谁知道,稍大些竟一点都不像。“不像,你师叔无人可画出他的风韵。”“那师傅也画不出来吗?”他歪头打量。“嗯,师傅画不出。走,去吃饭了。”我摸了摸他的头,他笑起来,“师傅,我去准备三副碗筷。”
我回头看了一眼画像,叹气,“唉,跑慢点,别摔着。”
凝墨,我会在此独老,我相信,有一天,会有一个白衣男子向我伸手:“这位公子何不与我一战。”
而我也会欣然接受,与君相伴,生死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