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色的花朵有着一种执念。
百合、冰山、白玫瑰、茶花、白荷、茉莉……还有栀子。
最喜欢栀子。花香浓厚又开得毫不遮掩的俗气花朵。
儿时在家,每逢初夏时节就整个儿地浸在栀子花香里。
家里也是有栀子的。有人送来或是母亲买来,总之在栀子花的花期里家里的花是不会断的。我最喜欢把它们插在我捡来的黑陶瓷杯里。母亲经常笑骂我是捡破烂的,这只黑陶瓷杯是我捡回的东西中唯一没被她视为垃圾的宝贝。粗糙的杯壁,黏土间细小的间隙,黑色的颗粒感……谁想到俗气的栀子花和一个垃圾杯子组在一起放在客厅柜子上就这么讨人喜欢。有一次花没瓶罐装了,母亲没寻到可用的容器,就要拉我一起出门去买个花瓶回来。接过母亲手里的花往我的小鱼缸里一扔,再摆弄几下,心满意足地转身朝母亲撇撇嘴。
“这不就好了。你真不会勤俭持家。”说完又缩回小凳上啃我的西瓜。
母亲木然地看着我,几秒钟后快步走过来就把我从凳子上拎起来扔沙发上挠我痒痒,报复我对她的笑话,还扬言说,“你的小鱼可能会因为缺乏运动空间死掉。”但据我接下来几天的观察,鱼儿们好像比以前更活泛了,我想它们会感激我给它们建的游乐场。
姑婆家有两株很大的栀子花,是重瓣栀子。白玉似的瓣,泛着露水。层层叠叠间有一种黑色的细小虫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开放。两大株栀子啊,白色的花朵紧挨着地镶在叶间,热热闹闹,开得恬不知耻。大可不要入心去,它不会和你争论,对它有意见,但敌不过喜爱。
“姑婆明天卖花嘛?”
“卖。”
“我也要卖,我跟你一起好不?”
“好好好。等会儿子再挑好的拿回家去。”
我是很乐意帮忙的。抄着大剪子跨在院坝的短围墙上,挑着我中意的花。
也不知姑婆他们早年间是如何种的这花。院坝短墙外紧挨着就是一片大池塘,没有土地隔离。也就是说我跨在短墙上一不留神就会直接摔池里溺死。这花的根又是怎么长的,长在哪儿,这么奇特的现象怎么没有科学家来研究一下?一边选花一边思索各种奇怪问题,一边高兴一边卖弄,还时不时担心自己命丧于此。
花是我选的,也帮忙捆扎。我有意地把花束做区别(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它们没有不同)。二十来把花束躺在簸箕里,我用草帽装了最好的几把(我认为的其中最好的)。有人买我们就卖,有熟人我们就送。最后我们卖了六把,其余的都送了。来打招呼聊天的熟人就送好的,实实在在就是想来要花的,送次等的。当然,花是我挑来递给他们的。我享受这种有决定权的感觉。然而他们并不在意。
后来有关栀子的记忆也有关分别,一个个的夏天一次次的分别
刚上车离家时碰到姑婆。她轻轻地塞给我两朵栀子,叫我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在车上,路上颠簸,然而花香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