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初恋
文|木槿
2011年夏,我独自坐上南去的火车,带着跟我一样重的红色皮箱,去B市投奔我的男友,他叫小凯。
那个时候,我一点不觉着我和那个一路陪伴着我、承载着我所有家当的红色皮箱孤单,因为我心里是对未来满溢的期待,眼里是能跟男友毕业还在一起的欣喜。
可谁又能想到,2012年初,我又独自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依旧带着那个红色皮箱,区别是我消瘦的比皮箱还轻的体重、满脸的落寞和满眼的死寂,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去找他,他家里从没说过同意,也没强硬的说不同意。
这之间,只不过半年光景。
下火车的时候,小凯来接我,新建的高铁站,位置偏远,还分了好几个出口,他找不到我,电话里情绪变的很暴躁,连带着我也跟着心烦气躁,电话进行到后期,火药味也重了起来,幸好在爆炸之前,碰面了。
他一声不吭的打车带我回家,我们一路无言,都在消化着刚才的不良情绪。
我没地方住,他们家把我安排到附近的亲戚家,房子虽然很小,但好在有独立的空间,开心或者难过,我可以自己躲起来释放,不打扰到任何人,因为别人也不会在意。
小凯的爸爸通过熟人,把我安排到电视台实习,报道的那天,去领导办公室,我很开心的进去,结果很失望的出来,因为谈话的大意是:我不是科班出身,关系不硬,很难能留下来,能让我来实习,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那时正是盛夏,出门时间长了,人就成了巨型的烤串,撒点孜然就可以开吃了。最开始几天,我过的还算比较舒适,跟着师傅到处跑,也长了不少见识,他还夸我语言组织能力好且思维敏捷,要我好好努力,我还因此买了本记者编导的专业书。
一周过后,我开始独自采访出稿,才发现能力除了有专业能力还有一种叫社交能力,出访之前,我需要借到摄像机、储存卡,找到愿意跟我搭档的摄像老师,如果出访地稍远的话,最好还能借到出访车,于有些嘴甜圆滑的姑娘来讲,可能这些很简单,但于我来讲,这比让我定采访选题、理清采访思路和编写成稿要难的多。
我很慢热,所以有好多时候,人家都采访回来了,我才有机会借齐这些东西。实习生中有个比我早来了几个月的姑娘,很漂亮,她基本不跟我们这些实习生说话,但是却和老人们混的特别的熟,看着她们一起谈笑风生,我则远远的像个呆鹅一样,心里有羡慕也有排斥,羡慕别人玩的开,排斥跟自己认为不熟的人看起来很熟。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适应不了,也不喜欢这种工作状态,跟小凯谈过这些问题,他却都不在意,于是自己写了简历,出去找工作,没有亲人,也没有熟人和关系,我开始到处碰壁,最后有一家很远的公司通知我去面试,我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面试通过,月薪1800元。
虽然少了点,但我学的就是会计,我打算一点点学经验,那个公司离小凯哥哥所在的造纸厂很近,我跟小凯说了这个事,他没什么反应,我就试探性的问了他哥哥,以后能接着我一起上下班吗?他知道后很诧异,说:“我媳妇在商场买衣服,一个月都不止赚这么点钱。你一个大学生要去干这个?”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又或许我明白多说无益。
兴许是小凯他家认为我找的工作不够体面,也兴许是他家并不希望我以后能跟小凯在一起,那个时候小凯的姐姐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单位正在招聘,让我去试一试,我很踌躇,留下来我没有份能让他家满意的工作,走出去我就更是孤单的一个人,我给家里打电话,我妈说:“他们家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不让你们在一起了吗?你给我回家来。”
可我妈拗不过那个陷在初恋里,一直认为初恋就应该拼尽全力在一起,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我。于是我从B市到了更大的A市,依然是一个人,依然是拖着那个重重的红色行李箱,小凯说他给我联系好了,他姐姐会在车站那接我。
下了车,我像个乡下傻大妞进城一样,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满眼乱七八糟的出口,抬脚都不知道往哪里走,这时接到信息,是小凯姐姐发来的一份路线说明,让我上地铁三号线,在某个站下车再转另外一条线,再下车,然后在下车出口处的肯德基店里等她。
裙角被风吹起,吹在了一直陪着我的行李箱上,手微微的攥着小拳头,是初来大城市的不安和紧张,是对未来工作和爱情的迷茫,我努力的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承受着我所能接受的或很难接受的决定,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人在努力着,哦,忘了还有个陪我路过几个城市、呆过几个城市、让我不至于孤单的行李箱。
实习的第一个月是站店,从早上8点多到店,给客户推荐产品,做基本的讲解,到下午3点,或者下午3点到晚上9点多关店,从没有站过这么久,第一天下来,脚和腿都很酸痛,跟小凯通电话,他有他工作的痛处,也无暇顾及我的难过。
实习的第二个月,是各个部门经理轮番安排课程,培训,从企业文化到零售模式,从表格处理到BI数据分析,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给你建立个人BI账号,直接做数据分析并形成PPT的格式,轮流汇报。
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后,会在某个瞬间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可在夜幕降临,委屈难过的时候,又会一点点拾起以往的美好回忆,又会深刻的想他,可那隔了地理的距离,慢慢的也隔了更远的心的距离,伸出手,能抓住的,只有这夜色微凉。
优秀的表现,让我顺利留在了最好的部门,我开始跃跃欲试,因为领导的认可,我开始自信起来,因为同事的温暖,我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我跟她们一同上班、吃饭、加班、出差,体验跟象牙塔里不一样的生活,仿佛一切都上了正轨,可我以为的爱情却在毕业后的分叉路口上慢慢走丢了。
毕业后第一次出差,我很兴奋,跟小凯说了我航班的时间,上机之前,他给我发来短信,说你都出差啦,要玩的开心哦。一直到我出差回来,一周多的时间,他没有通过任何方式联系过我。之后每次给他打电话,他说话都是偷偷摸摸的感觉,说自己不方便,或者是正在忙。
年底的时候,大家都忙活了一年了,要一起聚一聚,在KTV的时候,悲伤情歌那么多,句句都坎在了心上,很应景,便很感伤,我受不了那个立体式环绕着的压抑氛围,也在那个瞬间,觉着自己必须要个答案了,于是我打通了小凯的电话,直截了当问他,最近的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他说他爸不同意我们交往,说如果继续交往下去的话,不给买房,什么都不给。
电话这头,我捂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可眼泪却不争气的从手上滑落,一滴一滴,那是希望退化成失望的残壳,我多么希望只此一次就能把它们处理干净啊!我平复下心情,装作很淡然的问:你怎么想?如果你想争取,我可以等,如果不行,就分手。电话那头一直无声,我宁愿听到滴滴声也不想长久的陷入那要吞噬了人的等待中。
他或许觉着由他来说分手,会愧对于我,但一直把别人的希望熬成失望,又何尝是补偿?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分手吧。然后没等答复就挂了电话,我怕听到他肯定的答复,也怕自己会立刻回头。
在那之后,我每天都会有点恍惚,会莫名的笑、莫名的哭、莫名的发呆,好友说:哪对情侣没说过几次分手,何况你们都谈了这么久了,过几天就好了。我知道有些事在改变,有些人已留不住,可还是愿意听进去她的劝解,我很想知道,几天究竟是几天。
大概一个月,我熬不住了,又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从接听到挂断,他只说了句:喂。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倚在墙上,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无力的滑落,摊在地上,我哭着问:真的不可能了吗?我愿意等。在长久的无声过后,我冷着声音说:我懂了。
我是懂了,可回忆太多,都成了不愿看见的伤口,我需要时间,去把它们一一安抚,所以,有好多个夜晚,会哭着入睡,再在半夜哭着醒来,就像破茧成蝶吧,挣脱过去的回忆,改变过去的习惯,会有一个过程,但同时这个过程也叫成长。
呆在A市,于我来讲,已无意义,我带着我的红色皮箱再度踏上了北上回家的路,看着窗外的站牌一个个更迭,还是原来的摸样,下车后,我爸来接我,他默默弯腰帮我拎皮箱的那一刻,我从背后环住了他,我仍是难过,但却也瞬间明白了,当初要走的决定于他来讲是多么的不易接受,而今,决定回来,于他来讲是多么的心疼却又欣喜。
自那以后,我和他再无相见、亦无言。
于一段不合适的爱情,这已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