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巷口的玉兰已擎起一树白瓷碗,盛满隔夜的星光。我站在十字路口数人们的衣裳:穿羽绒服的老人与穿纱裙的少女擦肩而过,套头毛衣和短袖T恤在报亭前并排买豆浆。料峭的风掀起西装男士的衣角,露出里面顽固不肯离场的羊绒背心。
柳枝抽芽时总带着三分醉态,嫩青的雨珠挂在梢头,被麻雀啄成碎片。午后的阳光忽然变得稠密,晒得针织开襟衫发烫,梧桐树下飘着五颜六色的薄外套,像被顽童打翻的蜡笔盒。穿堂风掠过写字楼转角,西装革履的白领们裹紧风衣,却仍固执地踩着春寒的尾巴去喝冰美式。
暮色里的樱花最懂得穿衣哲学。她们白天披着淡粉纱衣,此刻却裹上蓝紫的薄绡,将未开的花苞藏进深色褶皱里。放学的孩童追逐着褪色的风筝线,运动鞋踩着深浅不一的影子——穿七分裤的男孩鼻尖沁汗,裹着毛呢斗篷的母亲站在石阶上,手里还攥着未及换下的羊绒围巾。
我在路灯下遇见一朵早开的蒲公英。它顶着鹅黄绒帽站在砖缝里,看穿夹克的情侣牵手跑过,看穿棉袜的老人慢慢踱步。夜色渐深时,所有衣裳都成了模糊的水彩,唯有那些毛茸茸的小伞借着穿堂风,把三月的体温播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