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呓语

“如果不是为了家人,我想,我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题记

我知道,她从未为自己活过。

有一天,夜不能寐,深夜谈心,我们天南海北,聊了很久很久。她说:“总有一天,我要为自己而活,哪怕只有一次,也是足够了的。这一生,只为自己活一次,抛开所有,无欲无求。”那一刻,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脸庞,内心涌上莫名的悲伤。我知道,她过得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当我还烂醉在青春岁月里时,她已经失去了“自由”,磨平了棱角,放弃了权利。她的任性很少,成熟很多。每一次,我都能在不经意间看到她内心收敛的疼痛。

那一夜,透过窗纱,我看到月光下她沉重哀伤的脸。她说,她从未为自己活过,她存在的一切意义都围绕着家庭,有时,她也会精疲力尽,她也想洒脱自由,抛下一切,但现实压抑的喘息是她逃不了的宿命,放不下的牵绊,她爱家人,所以,她不能成为家人的负累,她要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给他们安稳,即使自己伤痕累累,无处容身。

她是个腼腆善良,温婉大方的女孩,她总喜欢为别人考虑多一点,将自己放的很低很低。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是自卑的吧。

从小,她就要起早贪黑的跟着父母到田里干活,那个时候的她瘦瘦小小,却也有憧憬的天空。她喜欢跟在父母身后的感觉,她觉得,亲情是无需言语的温暖,只要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都是快乐的港湾。虽然家里不富裕,但也总能填饱肚子,看着身边的姐姐弟弟笑靥如花,她觉得,活在当下的状态里并没什么不好。一家人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生活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的模式吧。

黑瘦黑瘦的她总被人嘲笑,人们说她发育不良,说她从非洲而来。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不以为意,虽然,情绪偶尔会被干扰,但年幼的她,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她,虽然差劲却也是无可取代的。

在她上高中的时候,父亲生了很重的病,家里的积蓄被医院掏空,即使这样,父亲的病情也不见好转,为了继续治疗,延续生命,母亲借了一屁股外债,他们舍不得父亲离开,那个男人曾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曾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所在。高昂的医药费让这个家庭倍感吃力,他们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是进退两难的挣扎。

倾尽所有还是无法挽留生命,她的父亲终究还是撇下了他们,难过之余,生活还要继续,毫无疑问,这样的继续是举步维艰的。两个姐姐已经成家,有了家庭的她们拥有更多羁绊,她不能给她们找麻烦,所以,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她就要努力的撑起这个家。

小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夺去了她母亲的听力,从那以后,她母亲进入了无声的状态,母亲失去倾听世界的可能后,开始沉默不语,渐渐的,沉默成为常态,在别人心里,她跟聋哑人是无异的。为了保护母亲,他们不同意母亲到外地务工,家里的田地还能耕种,微薄的收入还有作用。他们让母亲留在家里,不论面对着怎样的现实,最起码,这样的抉择是安心的。

家里失去经济支撑,拮据生活迫在眉睫。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当口,她考上了大学,上大学的机会不能放弃,但家徒四壁的状况也是无力抗衡的。她要找到最好的办法,权衡现实与梦想间的差距。

步入大学后,她兼职打三份工,为了多攒一点钱,偶尔她会饿着肚子,每天吃饭之前,她会先喝两碗食堂里免费的菠菜鸡蛋汤,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少打一些饭,少花一些钱了。有时累了一天,回到宿舍就呼呼大睡,她太累了,累到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收拾自己。当别的女生浓妆艳抹,较劲攀比的时候,她素面朝天,衣着简朴。她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因为,她穷是赤裸裸的现实,她唯一坚持的动力就是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不拖累家人的活下去。

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专业课成绩第一的她轻松拿到了奖学金,奖学金于她而言就是雪中送炭的天使。她克扣自己,努力增加银行卡数字的位数。她知道,从步入校园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背上了巨额债务,那几年,她欠了银行两万多的贷款,在这个就业艰难的世道上,还为工作的她已经欠下了两万多的巨款,这是怎样的一种压力,怎样的一种艰难。

实习开始后,她留在了一家公司。偶尔犯错会被上司骂的狗血喷头,偶尔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身怕触犯了公司禁忌,被扫地出门。可,明明,她是不喜欢这份工作的,她有想要的追求,有想要摆脱的自由,在午夜梦回之际,她会抽泣,她说,生活太累,她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自己为什么活着,离开会不会更轻松一些。每每到此,她都抱头痛哭,但用不了几分钟,她就会平静下来,她说,自己得照顾苍老的妈妈,得为没成家的弟弟规划。青春里的年华,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她迷茫,痛苦,却要放下一切,要佯装坚强,要微笑的走下去。她说,我的人生从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如果不是为了家人,我想,我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吧。”这是怎样锥心刺骨的话语,满眼心疼,满目沧胰。 她说,她总有一天要为自己而活,当一切安排就绪,就去流浪,寻找心灵的归宿。

人不知怎么活,才认真的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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