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千番日出和日落,大地上的森林与高山,被镀上一层蜜色光泽,在它升落的海面,好似五彩云团里的一颗血橙,出没不止,在那浩瀚汪洋间
我曾见过千般月色,满月好似金币,冬日寒月白似冰屑,新月宛如白天鹅的绒羽,我曾见过大海静谧如画,色似锦缎,或蓝如翠羽,或通透似玻璃,或乌色泛褶出泡沫,汹涌得沉重,又狠恶
我曾感觉到风,凛冽自南极而来,刺骨哀嚎,仿佛迷途的小孩,风,温柔和熙如爱人的呼吸;风,承载着盐与海藻湮灭的咸涩;风,充盈着森林土壤的气息,温润肥沃,芬芳自百万花朵,狂风蹈海,如同发了酵起了沫,又或风驱着水波拍岸,猫咪轻扑一般
我曾知悉静默,那在一眼新井里的静默,冷冽且夹着泥土气味,深邃洞穴中的静默,冷酷决绝,酷热迷离,正午的静默,万物被当空烈日催眠,平息而至静默,静默,当天籁终了时
我曾听夏日蝉嘶,那声声如芒刺骨,我曾听树蛙在林中咏唱,复杂严谨俨如巴赫,翠绿萤火虫为之燃起百万点亮光,我曾听啄羊鹦鹉的鸣音直掠灰色的冰川,恍如年迈者的兀自苦叹,他们悠缓地迁徙向海
我曾听街头小贩哑了嗓子,成交皮草生意时的叫囔,一如他们对穿金戴银的妻子歌唱,响尾蛇的警信,短促清脆,蝙蝠的尖唳遮天蔽野,马鹿的咆哮,从齐膝深的石楠丛中传出,我听过狼群向冷月长嚎,红吼猴用他们的啸叫震彻山林,我听过那嘈嘈切切,咕哝吱唔,来自珊瑚礁间,斑斓的鱼群
我曾见过蜂鸟围着一树红花,如猫眼石般闪烁,嗡嗡旋似陀螺;我曾见过飞鸟,犹如道道水银,轻拂过蓝色的浪,用尾鳍在水面画下银色的纹;我曾见过琵鹭归巢栖息,宛如一幅猩红横拉过天际。我见过鲸鱼,黝似沥青,衬着矢车菊般蓝蓝的大海,他们一呼一吸间,筑起凡尔赛的喷泉
我见过蝴蝶破茧时危坐,颤栗着,任由阳光把羽冀熨平,我见过虎,好似烈焰,在长草深处交欢,我曾被愤怒的渡鸭俯冲轰炸,玄青浮光,似魔鬼之蹄,我曾躺在温润如奶,柔滑似丝的水中,以客道迎接周遭的海豚
我遇过千种生灵,见过千般绝妙的事情,这一切曾经,没你携手,于我尽是枉过,这一切将进,有你在左右,于我便全是收获,这一切所有,我愿放弃,只愿换取你一分钟的陪伴,换你的笑语,你的声音,换你明眸、秀发、干唇、玉体,最重要的是,换你那美妙而几乎惊叹的心智,那迷人的宝藏,唯有我一人,有权探究
环保主义者及作家杰拉尔德达雷尔与妻子李麦克乔治于1977年相识,两年后结婚,至1995年达雷尔去世之前,两人携手踏足世界各地,进行大量保护性探险,并携手写作,此信写于两人相识后一年,197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