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郊祀志上（五）
汉武帝开始继位后，尤其敬重鬼神祭祀。汉朝建立已经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缙绅士大夫希望皇帝能封禅泰山，改正朔和度量，汉武帝当时正倾向儒术，招纳贤良。赵绾、王臧等人因为擅长文学被任命为公卿，建议建议在长安城以南建设古代的立明堂，以便朝见诸侯，草拟了巡狩封禅、改历、服色等事情，都还没有个眉目。窦太后信奉黄老常说，不喜欢儒术，就派人暗中调查赵绾等人，对他们立案审查，结果赵绾和王臧自杀，这次改革不幸胎死腹中。公元前134年，窦太后去世。第二年，汉武帝再次征召文学之士入朝为官。
公元前133年，汉武帝到雍城郊祭五帝，以后经常每三年进行一次郊祭。他偶然得到一位神君，就供奉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观中。这神君本来是长陵的一个女子，因为儿子夭折悲哀而死，在她的妯娌宛若身上显灵。传说战国时的赵国公子平原君也祭祀过，很多人在家供奉她，百姓前去祭祀的人络绎不绝，她的后代子孙也因此声名显赫。汉武帝继位后，用隆重的礼仪安置在宫里供奉，他能听见神君说话声，但见不到她本人。
李少君自称精通祭祀灶神、避谷不食和掌握长生不老之术，前去面见汉武帝，汉武帝十分尊重他。李少君是由已故的深泽侯引荐来主管方术之事的，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经常对外声称自己七十岁以上，能够驱使鬼神，长生不老，靠这套骗术游走于各国诸侯蒙吃蒙喝。他不娶妻不生子女。人们听说他能够驱使鬼神和长生不老之后，经常馈赠物资给他，所以他手中的金钱衣帛食物也不缺少。这样一来，人们都认为他不从事什么产业却很富有，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就更加迷信他，争相供奉他。
李少君天生喜好方术，经常巧言说中一些事情。他曾经到武安侯田蚡家中饮宴，在座的有一位九十多岁老人，他马上说起以前跟随老人的祖父一起游玩射猎。这位老人小时候跟着祖父长大，还能记住那些地方，满座的宾客都惊讶不已。
还有一次，李少君去拜见汉武帝，汉武帝拿出一件古铜器来询问李少君。李少君看了看，装模作样地说：“这件铜器被齐桓公十年时陈列在柏寝台。”
汉武帝随后派人查验铜器上的铭文，果真是齐桓公时期的器物。整个皇宫中的人都大为吃惊，认为李少君确实就是神仙，起码有几百岁了。
李少君对汉武帝说：“经常祭祀灶神能够招来鬼神，鬼神到来后就能从丹沙中提炼出黄金，提炼出的黄金做成饮食用具就会延年益寿。寿命长了就能够到海中蓬莱山上去面见神仙，见到了神仙后就能封禅不死，黄帝就是这样做的。臣我尝经游历海上，见过神仙安期生，他给我像冬瓜一样大的枣吃，然后臣我才能活了几百年。但这蓬莱山上的神仙，有缘才能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
汉武帝开始亲自祭祀灶神，另外派方士到海上寻找蓬莱山的安期生等神仙，积极开展用药剂治炼丹沙为黄金的活动。
但过了很久，自称为长生不老的李少君却生病死了，但汉武帝却认为李少君是化为神仙升天而去了，命令黄锤县的佐吏宽舒学习李少君的方术。前往访求蓬莱仙安期生的人也没完成任务返回，但燕、齐沿海一带的很多方士却纷纷效仿李少君，一批批面见汉武帝谈论神仙之事。
亳县人薄诱忌奏报了如何祭祀泰一神的方法：“泰一神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神仙，五帝都是他的辅佐者。古代的天子都要在春秋时节到东南郊祭祀泰一神，到时用最保隆重的太牢之礼，连续七天时间，设坛开通八方鬼神的通道。”
汉武帝命令太祝在长安的东南郊建起祭祀祠堂，按照薄诱忌所说的方法进行供奉祭祀。
从那以后，又有人上书汉武帝说：“古代的天子要每三年一次用太牢之礼祭祀三位神仙：天一神、地一神和泰一神。”汉武帝马上答应，命令太祝加上天一神和地一神一同祭祀。
又有人上书说：“古代的天子经常在春秋两季举行除灾祈福的仪式，用恶鸟猫头鹰和恶兽破镜各一只祭祀黄帝；用活羊祭祀冥羊神；用一匹青色雄马祭祀马神；用活牛一只祭祀泰一神、皋山山君和地长神；用鱼干祭祀武夷山神；用一头活牛祭祀阴阳神。”
汉武帝全部命人照办，在泰一神的旁边举行祭祀。
之后第二年，汉武帝在雍城郊祭时，偶然获得一只独角兽，样子很像麋鹿。主管官员说：“陛下恭敬地举行郊祭，上天享用祭礼后，回赠一只独角兽，这应当是麒麟。”汉武帝命人献给五帝，外加一头牛祭祀，赏赐诸侯白金，以暗示这是天地感应。
济北王认为汉武帝要到泰山封禅，就上书奉献泰山以及附近的县邑。汉武帝当即笑纳，把另外的县给予补偿。常山王有罪被放逐，汉武帝把他的兄弟封到真定县，以延续先王祭祀，把常山改为郡，之后五岳都处在皇帝的郡县中。
第二年，齐国人李少翁说有奇异的方术去面见汉武帝。恰巧汉武帝最宠幸的王夫人刚刚去世。李少翁就用方术在夜间招引王夫人和灶神一起出现，汉武帝隔着帷帐就像雾里看花，似乎真的看到了。他心中大喜，拜李少翁为文成将军，给予很多赏赐，以贵客的礼节对待。
李少翁对汉武帝说：“陛下如果真想要和神仙相通，但宫室中的服饰等不是神仙所用，所以神仙不来。”汉武帝于是命人画成云气车，有各种车辆在不同的日子里驱赶恶。又专门建造甘泉宫，中央大厅中画上天神、地神和泰一等诸神，每天进行祭祀。
但是一年以后，神仙总是招不来。一看办法已经露馅，李少翁就在帛书上写好文字，让一头牛吞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别人说这牛腹中有奇书。汉武帝命人杀掉牛进行检查，果然得到了帛书，但文字却很怪异。汉武帝半信半疑。认出了这是李少翁的笔迹，找到李少翁来对证后，果然真相大白。
汉武帝派人把李少翁杀掉，然后把这件事情隐瞒起来。这就是历史上“帛书饭牛”的故事。
后来汉武帝又命人制造柏梁台和铜柱，以承接仙人的露水，掺和金粉玉粉饮用，据说能够长生不老。
李少翁死后的第二年，成天喝露水的汉武帝在鼎湖宫病倒，巫医们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但是却一直不见好转。游水发根说道：“上郡有个好巫师，他生病时能够招来鬼神。”汉武帝就派人召来安置在甘泉宫中。等到巫师生病后，汉武帝就派人去询巫师。神君借巫师的口说道：“陛下的病不用着急。等陛下的病稍微好转，他会来和我在甘泉宫相会。”
汉武帝的病竟然奇迹般见轻，于是前往甘泉宫，病果然痊愈。汉武帝宣布大赦天下，把巫师安置在寿宫中。神君中最尊贵的是泰一，他的助手叫做太禁、司命等，都跟随着泰一。平时不能见到他们，但能听到他们说话，其声音和普通人一样。他们时去时来，来时则微风拂拂。居住在帷幕中，有时在白天说话，但经常是在夜晚。等汉武帝做完了祓（音fú，伏）祭后才进来。巫是其主人，索取的饮食和要说的都靠巫来传达。又设置寿宫、北宫，树立羽旗，设立供品，用来招待神君。神君所说的，
汉武帝马上派人记录，叫做“画法”。其实这种骗局世上的普通人一看便知，但汉武帝却暗暗高兴。当然做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进行，没有几个人知道。
三年后，有关官员说元年应当根据上天降的瑞兆命名，不应按一元、二元来排数。一元叫“建”，二元因为有长星就叫“光”，现在郊祭得到一角兽就叫“狩”。
第二年冬天，汉武帝再次到雍城郊祭。他和臣下商量说：“我每次都亲自郊祭上天，但却没有祭祀后土神，在礼节上不太合适吧。”有关官员就和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等人商议：“祭祀后土神要用刚长出小角的牲畜才行。现在陛下想要祭祀后土神，应当在大泽中筑起五座土丘，用一头黄牛犊作为太牢，祭祀完毕赶紧填埋。跟随祭祀的必须全部穿黄色衣服。”
汉武帝向东到达汾阴。汾阴男子公孙滂洋等人看到汾阴旁边出现绛色的光芒，汉武帝就在汾阴的小土山上建立后土祠，就像宽舒等人建议的那样。汉武帝亲自拜祭，就像祭祀上天一样。祭祀礼仪完毕后，汉武帝到达荥阳。返回长安时经过洛阳，下诏加封周朝的后人，命令其继承祖先的祭祀，其事记录在《武帝纪》中。汉武帝开始巡察各郡县，慢慢接近了泰山。
黄其军
作于2021年6月8日（古历辛丑年四月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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