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姑(6)

暑假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去看三姑。

“亮儿!勇儿!”正在街上乘凉的三姑看到我们来了,开心地老远就喊,拄着拐迎了过来。

三姑真厉害,走得越来越好了!我竖起大拇指夸着。三姑一昂头,对着我哼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腿。

呀!三姑装上了义肢!

我问,疼不?

“疼。”三姑瘪瘪嘴,像个孩子一样,想哭又憋了回去。

“不过我不怕,你姑夫说,疼够了就不疼了,以后我就可以自己想去哪去哪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去看你奶奶,给你买小笼包了!”

我最亲的三姑啊,你的亮儿早就长大了,挣钱了,可以给你买小笼包了!

我把手里的纸袋子递过去,三姑的脸上露出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容。

三姑以惊人的速度在康复,她混沌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清洗过了,再也不会认错人记错事;每天都不停在走路进行锻炼,天气好就上街,天气不好就在屋里踱步。很快我们就发现,三姑走起路来,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左腿有什么不对了。

每个人都在替三姑一家欣喜,三姑的康复,是这个家庭现在最大的幸福。

只是,老天爷很多时候,也是不睁眼的吧。就在我们一致认为,三姑的家庭已经走出阴霾,会越过越好的时候,姑夫病了,胃癌。

按说,胃癌的治愈率是很高的,但姑夫为了不耽误照顾三姑,一直自己吃药压制着病痛,等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拖成了晚期。

不治了。姑夫跟我说。

我想不通,为什么呢?

姑夫说,你弟刚上班,以后还要攒钱买房子结婚,你姑虽然已经恢复得很好,但到底不能有什么赚钱的能力了。我这个病,治不好了,现在日子刚有点起色,不能让我拖累了他们。

姑夫,在我三姑最难的时候,你没有放弃她,所以,三姑也不会放弃你的。别想太多,安心治病,还有我呢。

姑夫最终还是在我们的劝说下做了手术,一个胃切除了大半个,术后身体虚弱,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看着更加弱不禁风了。他笑说,照顾你三姑这几年,现在跟她讨债呢。

三姑跟当年的姑夫一样,没有任何怨言,拖着她那条义肢,每日里尽心尽力照顾着姑夫,奔波于医院和家之间。

“要不是你姑父,早就没我了,所以有我就得有你姑父!”这是现在的三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表情,那语气,依然憨憨的,但却是那么可爱。

我坚信,姑夫一定会好起来的。

三姑家的日子,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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