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丸子,每人先打两个,不够的再来加,不要让后面的兄弟没得吃。”每次大方脸在食堂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会努力睁大眼睛,抬起它厚重的眼皮。这样会使他的小眼睛看起来更威严一点。可语调却还是像平常那样单一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与咋咋呼呼的胡子哥相比,真是两个极端。上面那句话中的丸子可以被牛肉鸡腿炸鱼炸串等代替,这主要取决于当天的主菜。正如他所说,等所有人都打完饭就可以去捞剩下的菜了,只不过能不能捞到就各凭本事了。
这群小伙子正处在能吃能喝的年纪,所以总能看到有人把盘子中的饭菜堆成小山包,然后狼吞虎咽的吞的干干净净。这里的饭菜种类较多,主食管够且口味清淡。唯一不足的就是菜谱较为固定。吃的时间长了容易腻歪,总感觉嘴里淡出了翔,就连大家放的屁都是一个味儿的。
这就使得大家倍加珍惜每周去小店的机会。
跑步带走,只为了快过别的单位。可每次去小店还是摩肩接踵,能买的东西却少的可怜。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愿意购物两分钟排队半小时。就像在日本抢马桶盖的大妈一样疯狂扫货。已经付完账的刘海波正在清点他的两大袋购物成果。他尽可能地把头缩进大衣的绒邻里弯着腰用他戴着黑手套的手在黑色塑料袋中摸索。就在刚他用300块换来了两大包东西和一张长20厘米的小票。这些东西里有不少是舍友托他买的,所以他才会一遍一遍的核对,就怕买错东西或者是算错钱。他自己的东西除了辣条、饮料还有津味锅巴和大老憨绿豆糕、沐浴露和玫瑰味洗头膏。为啥能记那么清楚呢?因为从那之后我每次洗头都是玫瑰味的。零食是活不过第二天的。
一旦零食袋发出声响,身边就会被人团团围住。一罐330毫升的可乐都会被人惦记,一人一口传回你手里就剩个罐儿了。
去小店实属不易,所以我会像仓鼠那样囤货,嘴馋的时候拿出看看,把口水吞下去再小心翼翼藏好,等哪天大家都饿了再拿出来。我虽然不是非常慷慨的人,但是在这种艰难时刻必须要与大家同舟共济,一个人吃完整袋辣条与每人两根大家共享的滋味完全不同。辣条还是辣条,只是一起吃的时候,它会被赋予更多的意义或者说能成为一种纽带。
你一条他一条,革命路上拉拉手。
我过生日那天给自己泡的老坛酸菜泡面是我准备独享的。我提前半个月就准备好了它,还配了一瓶佳得乐,那还是过年时没舍得喝的存货。攒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这天独自庆祝一番。可惜刚泡好就被闻味而来的贤仔和石乐志吸掉半桶。他们吃的是面,但疼的是我的心。
要说吃泡面那就不得不提大胡子哥偷偷用小锅给我们煮面吃的那个晚上。毕业晚会结束的钟声敲响时已经快十点钟了。舞台上的管理人员对着话筒喊:“今天留个单位打扫卫生,有没有单位自告奋勇的?”此时大家还沉浸在晚会火热的气氛中意犹未尽。就在刚刚,我们这群兰州来的精神小伙甩着荧光棒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时不时还喊两嗓子,好比夜店氛围组。与身边坐的直溜溜的兄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在那位管理者说出那句话之前,我们才回过神来打算直接带回,免得走的迟了被堵在后面。施东风大喊了一句起立!!!我们刷刷起来急忙提着小凳准备回去。可好死不死台上的管理者也同时说了那句:哪个单位自告奋勇?话音刚落就有人响应,可把这位管理者高兴坏了。“好了,就你们了,其它单位带回。”一转身跟别人吹牛逼去了,估计是夸我们积极呢。
我们几十号人提着凳子在场中凌乱,好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干完活,已是子夜。回去的路上胡子哥说“都饿不饿?等会煮面给你们吃。”我们轻手轻脚进了宿舍,把门反锁,开窗通风,关窗帘,关灯,拿出电磁炉。胡子哥让两位管家拿出七八袋泡面和鸡蛋,亲自下厨给我们煮面,而后一碗又一碗的端给我们吃,我们只有四双碗筷,却有十几张嘴。前面的人必须快点吃完,把碗留给后面的兄弟。胡子哥做的面实数美味,我不知道普普通通的泡面加几个鸡蛋,煮起来可以这么香。我闻着香味看着他们就着热气腾腾的鸡蛋一口一口的送面下肚。等碗递到我手里,我口水早已经垂下三尺了。
无论今后尝过多少山珍海味,去过多少高档餐厅,我也不会忘记这个晚上:手电发出微弱的光亮,空气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锅里的汤水嘟嘟的翻滚着。一群人轻轻靠在床边,小声的吹着牛逼,等待着面熟的场景。为了尽快将碗递给下一人,我也不顾面条烫嘴,连吃带喝。等一碗面下肚,嘴和舌头早已麻木。
还记得我对面坐的是呆呆石乐志,旁边是蝎子。不久后大家就要去全国各地工作了。洗漱完上床后大家都在讨论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许。有说有笑的,看起来一个个都非常欢快愉悦。只有石乐志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大家还拿他打趣。那氛围轻松的像是分别的那天还距我们无限远。
但分别并不都是沉重的。就像我们一群人送傻子虎的那个傍晚。在大巴车下我还没来得及感伤,却发现大家都不见了,我和傻子虎四处找人。终于在一辆送女生的大巴下,找到了围观的大伙。呵,男人!说好了都来送傻子虎,没想到全都跑去看女生!我骂完他们也丢下傻子虎顺势挤进了送那几位女生的人群。最终我们还是圆圆满满的送傻子虎上了车。上车前我们拥抱,我对他说傻儿啊!你是第一个穿错我内裤的人。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你的!!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向他挥手致敬,看着大巴越走越远。
我要走的那天早上,食堂只剩不到十人,饭盆里满满当当的菜剩在那里,打饭再也不用抢了,随便吃,只是没有了当时的胃口。我打好行囊准备出发,他们跟着我和嘉斌,唱着人在广东漂到失联…他们把我的行李塞进车下的储物仓里,我坐在大巴上对着他们笑。
坐在唐山站的候车厅里,我突然想到了胡子哥的那碗面——为什么那碗只有咸味的面会那么香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