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找工作,毕业论文,和女朋友分手,父亲住院,离开学校……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个时间点集中发生,节奏之快,首尾之繁复,每当我事后想起,总有一种时来天地协同力的错觉。
那些该得到的,该失去的,该体会的,该付出的,都在那一段时间里,统统尝试了一遍。所谓命途多舛,应该就是这个程度了。还好,我并没有因此意志消沉,因为在我身边,总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为我打气: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风雨过后,必然有大任降于己身!
然而,并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从一个即将失业的中二青年,过渡到朝九晚五的社会青年,整个过程,还算平稳。于是我理所应当地认为,在那个黑色的夏天,从那一件件纷乱复杂的事情中,确实汲取到了让我强大起来的养份。
唯一遗憾的是,陆霜,那个如同烟霞的女子,带着我们三年的感情,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我时常幻想着,如果我们还能见一次面,会在什么地方?会说什么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那可以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夜,七色的霓虹下,纷舞的雪花如同精灵。
供应商组织的酒会已经结束,我驾驶着新买的豪车,孤独地穿过市中心的购物广场。按道理,此时应该叫一位代驾,不过大雪天,道路通畅,行人稀少,连出租车都少见。再加上冷风一吹,酒意也去了一半,独自开车上路,问题不大。
在路过十七大道时,我看到一个同样孤寂的身影,她就那样立在大雪中,衣衫单薄,面容憔悴,在昏黄的路灯下,挥圆了手臂,却招不来一辆出租车。
或许是刚刚看完午夜场的电影,骤然而至的大雪,让她毫无准备。
待手中的香烟燃尽,我开门下车,脱下身上下外套,将她瑟瑟发抖的身躯包裹起来,然后,再给她一个足以融化冬雪的笑容。
“霜,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也可以是秋叶若舞的深秋,陆霜抱着画稿,行走在遍地金黄的香榭大道。
阳光在她身后投下婆娑的光影,飞鸟在林间奏起欢快的乐章,美丽的女子正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纱衣有了,地毯有了,连乐队也是现成,自己会不会就是那待嫁的新娘呢。
“啪” 一声惊呼响起。
女子急忙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撞倒了一位年青画家的画板。
“对不起!起不起!啊,这幅画应该很珍贵吧!”
她慌忙道歉,扶起画板,看着皱成一团的油画不知所措。
“霜,能在这里遇到你,真好!”
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霜一抬头,看到的便是我温暖的笑容。
也可以是在熙攘的人群,可以是在夕阳下的沙滩,可以是在能够贴上浪漫标签的一切地方……
然而,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如同易碎的泡沫……
真实的情况是
“我们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吧?徐云!”
“嗯,十二年了!要不,你坐我的位子吧,站着累!”
“不用,我还有两站就下车!”
“那……好吧!”
“你平常都去书院街买菜吗?那边挺远的啊?!”
“呃……我儿子在那里上学,我顺路带些回来,那边豆角便宜。”
“哦,还有青菜,莴苣呢!”
“对,都挺便宜的,你还是来坐我这儿吧,我下一站就到!”
站台上,我看着312次公交车慢慢消失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双眼之间渐渐地没了焦聚,再回神时,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我于是反复思算,豆角便宜两毛,莴苣便宜三毛,一天节约五毛,一个星期下来,其实也省不了多少钱。
回去得和老婆商量下,明天的菜,就在自家小区买吧。
312次公交车再次到站,我拼了命挤上车去,投下一元硬币后,才发现,今天其实倒亏了五毛,看来,明天的菜,还得去那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