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理安寺
五年前的4月,朋友带我到九溪去玩,循着不知道方向的路慢慢地走,有个安静的小庙蓦地出现在路边,庙门口“苔痕上阶绿”,石材做成的小方砖嵌成步道,缝隙间绒绒地铺满青苔,周边少见人迹,很幽静,进去一看,这个寺庙占地并不大,有人在汲泉水,有人在小亭中休息,哪里都静悄悄地,小庙后方倚靠的山林也仿佛肃穆严整了些。
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小庙很简约,没几步路就走到了最后面大概是个山房的地方,房门关着,前庭塑有一尊伏虎的罗汉雕塑,手里拿着大蒲扇坐在虎背上,介绍中他好像又不是伏虎罗汉,不记得了。
整间寺庙没有看到一位僧侣,石雕、亭子、房屋都旧旧的,有些年头了,那天阳光不错,洒下来的光衬得庙间愈发古朴。它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远离人烟的小公园,隐去了大部分寺庙的痕迹,人们悠闲地歇脚、打水、观游,然后离去,没有烧香拜佛,也没有什么宗教故事描摹,清清静静的。
是因为它没那么有名气吧?也正是这默默的存在,让我寻到了一丝古寺的气息,古时的寺庙,我想,虽然位置与今天大致相同,但因交通不便,更显得僻静深远些。在这庙里凝望过去的时空,忽然觉得离现在很近很近。
精严素洁净慈寺
净慈寺当得起一个“净”字,字面意义上的。第一次去时,感叹它好干净啊,又规整,进门一直向前向上去参观就行了,几乎不会错过什么散布的建筑厅室,只它临门的地方有些特别,最外的大殿外门直接对着大路,殿门用木栅栏挡上,游人从侧门进入。
一进门就是个大庭院,秋天有很多不怕人的小麻雀在榕树下叽叽喳喳地觅食,院子最中间的殿是大而方正的,明黄的侧墙,明黄的琉璃瓦铺满屋顶,威严壮观,正好逢着一只在墙边石台上晒太阳的白猫,它不理人,兀自伸伸懒腰,踱着步。殿后拾阶而上不远,同样是个平台和一间殿,又遇见了一只趴在地上眼神警觉的黑猫,建筑周边植着大棵的桂花树,石砌的平台上残花零落,黑猫惬意地躺卧其间,人们在它身边来来去去,它只冷眼随意地旁观着。真想变成它啊。
转至殿后,是一面雕着像的高墙,墙根的翠柏很苍劲,挨着墙的小池中,一尊小小的铜铸佛像立在水面的小亭里,石围栏上绑着个长杆,长杆那一头又绑着个勺子,别人从池中舀起一勺勺水从小佛像的头上淋下,原来这叫“浴佛”,有祝福的寓意。高墙之下其实是个不大的净慈美术馆,里面会有佛造像、佛经或其他之类的展出。
再从小池一侧的台阶往上爬,就到了净慈寺的最高处,一间有数层楼高的灰瓦大殿靠山而立,这里视野开阔,遥遥对望雷峰塔,远处黑白分明的塔、中间层叠的葱茏绿树、近处的琉璃金顶及灰褐瓦檐所构成的画面颜色鲜明而丰富,也就能想象“雷峰夕照”是怎样一种美了,净慈寺又身处南屏山,“南屏晚钟”的情景正出自这里。
我一开始挺迟钝,竟然没有察觉到此“敕建净慈禅寺”就是那篇名诗《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中的寺庙,可能因为就那么平常地走进去、平常地观览赞叹一番而已,现代人大约也再体会不到从净慈寺“晓出”是什么感受了吧。
漫游天竺三寺
来杭之前我并不知道天竺三寺,参观过以后才明白,它们为何被当地的人们喜欢。
这三个寺庙可以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上天竺法喜寺,中天竺法净寺,三天竺法镜寺,法喜寺位于穿过梅灵隧道往北的最高处,至法镜寺的方向是一路下坡,过了法镜寺就是灵隐寺了。除了大马路,近山一侧景色宜人的游步道将它们松散地串成条线,溪水潺湲,草木丰茂,即便是夏天,也是条清幽的路径,这小路上有商店饭店,有隐于一角的佛学图书馆,有僧侣漫行,有香客成群,当然还有熙攘的游客们,小路很好走,逛起来不累。
三间寺庙中数法喜寺最为出名,出名到了“网红打卡”的地步,它占地面积较其他两处更大,寺内建筑紧凑,落差也大,檐角参差错落,灰瓦黄墙,有着别样的素雅,据说它近两年翻修过,名气大涨。去法喜寺遇见过盛大的宗教活动,偷偷看过做法事的场景,也在春节期间跟朋友去赶过热闹,即便我不是信徒,每次进门也都会领三支清香,心无杂念地跟别人一样点香、四方拜拜、插到大灰炉里,像某种约定俗成的惯例。
法净寺是可以免费参观的,面积没那么大,游人也少了一些,同样的黄墙灰檐,建筑群的另一侧有不少空地还在新建,可能过个两年,它也会变得更加吸引人了吧。
法镜寺跟法净寺同音,为了区分,公交车报站都会加上前缀“三天竺”“中天竺”,而且法镜寺跟其他寺庙很不同的是,院内修行的师父是女尼,这个寺庙面积更小,楼阁也少,挺安静的,偶尔看到她们在院里穿梭来去,很平和静好的样子。
因为是走马观花,去参观过几次这三个寺庙的我仍不知晓它们建寺的来历,三寺似为一体,又独立分离,如今已然是一种烟火人间的亲近所在。
名山高僧,灵隐永福
灵隐寺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全国范围内,人们能想到的前三名寺庙里,应该都会有它吧,因为济公的关系,孩提时的我就听过灵隐的大名,更在影视和故事里熟知了济癫那些斗智斗勇、劫富济贫的好玩儿行迹。
灵隐寺位于飞来峰下,游人进飞来峰景区要收一道门票,进灵隐寺要再收一道门票,初到杭州的我还没办理公园卡和寺庙卡(强烈安利这两种卡),只能先望好几十块钱的门票而止步。
后来进得景区,先去参观的是永福寺,比邻灵隐的这座寺庙位置更靠内、更隐蔽,造型也很古朴低调,周边植物茂盛,小溪细流,寺内一些木质的房子和小小的庭院精致典雅,有庭院深深的即视感,是个值得一再去细细品味的寺庙。
灵隐寺的气派则是和它的名气相符的,大门外正对的山壁上是一个接一个不同历史时期的雕像,山壁下的石径和石径旁的水流为雕像平添了趣味和韵味,此外的水亭、大石洞、锦鲤群、丛丛植物,都构成了门前的盛景。
进入灵隐,要沿着很多阶梯和山路一层层地往上登,一些老人家似乎是常年来烧香的,个个挎着土黄色的大布包,里面装着香烛、纸幡等物,她们走走歇歇,上到一处大的平台上开始拜佛点香,那里才是到最高处一半的距离而已,继续往上,有个很大的药师殿,殿内塑像庄严辉煌,灵隐寺内大殿的佛像都很高大逼人,又看起来是很崭新的样子。药师殿前装饰性的圆鼓柱子很抢手,总有人在那里用背部抵着石鼓轻撞或者上下倚蹭,应该是驱病的意思吧,在吴山景区的药王庙前也看到过老人这么做。
半途处有个专门讲述济公故事的大厅,一幅幅的巨大木板上绘着生动的传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济公是僧侣中的另类,他破了很多戒律,也做了更多更大的好事,求佛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时时勤拂拭”还是“本来无一物”?具象与本心,乃至发展成派系之争,反而让人迷惑。
千年延绵的香火,到底有没有告诉那些求佛之人确切的答案呢?
虎跑与弘一
在虎跑公园内,也有个济公塔,更为有名的,是弘一法师舍利塔,济公曾在杭州多个寺庙流连,处处留下美名,而从弘一法师的故事里,也能看到他与杭州一些寺庙的不解之缘。
虎跑公园内山泉、古木、寺塔都很有特点,公园纵深很长,林木参天,春花秋桂处处点缀其间,景色绝佳,所以这里也有着“梦泉”“虎刨泉来”的建寺传说,弘一法师在虎跑寺出家,如今还有复原的屋内布置供人们参观,往后山走,精巧的舍利塔矗立在一小块平地上,不时能见到有新献的花束摆放在塔前。虎跑寺的形制已分散开来,亭台楼阁、讲述弘一事迹的展览中厅、济公塔、观音殿都分布得很开,所以这片地方成了虎跑公园,寺庙反而像附带的一样。
杭州的很多公园和景区内都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寺庙,“南朝四百八十寺”的传统让曾经的南国香火繁盛到现在,成为一种文化、一种融山水自然和红尘人情于庄严法相中的和谐,只不过,对佛教没有什么太大兴趣的我并没有更加深入地去探究其中的奥妙,只是站在门外一窥的过客而已。
饮罢清风食素蔬
对过客来说,食物却是最能引发关心的,这么多的寺庙,自然形成了与其有关的饮食文化,比如随处可见的素斋素食,所以杭州对不喜食肉的人来说真是太友好了。且不说市面上各种档次的素食餐厅,自助的、全素宴的、高端到睥睨众生的,单是一些寺庙里,就有各种好吃的。
净慈寺近出口处的一间小房中,日常供应素烧鹅和油豆皮,逛完寺庙买上一些趁热吃,豆味浓郁,汁水满溢,咸淡正好,下次还想吃,只不过我看到独立于寺外的那间斋面馆却从来没开过门,也不知道疫情过后还会不会再对外开张。
法喜寺的月饼到中秋时节总是供不应求,去年有幸买到一些尝尝,苏式月饼,多种口味可选,饱满的馅料配上酥皮,小小一个可能都不够吃。据说法喜寺内也有价廉物美的素斋,但我又是从没见过它开放,只能留个念想了。
中秋节推出月饼大概是杭州各大寺庙的一个习俗,还有一个更为悠久的传统就是腊八节的施粥,在灵隐寺里有专门介绍其施粥历史和工序的内容,虽然没有亲见那个场面,但看过程就觉得很……可口,一定很好喝吧。
现在,当下的这个时间,因为疫情,杭州的全部寺庙已经对外关闭一段时间了,所以只能期待山河无恙、一切回归正常的时候,可以去寻觅更多的寺庙美食,听一听尘世凡俗中的梵音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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