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暖的,似乎刚刚扯下了残冬那惨白阴暗的衣裳,春季的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1
步枪老了,它就要走了。它撑过了一整个惨淡的冬季,却倒在了春季的开始。步枪已经12岁了,哦不,等过了今年的盛夏,它就13岁了,在一只犬的生涯中,13岁已经算是垂老的年纪了。它在这个开满樱花的院子里呆了十多年,这只大犬从人们的记忆深处里就没有离开过,然而人们早已忘记了它的年龄。
只有安葵知道,步枪真的老了。而在步枪的垂死之际,安葵却没有出现。步枪的四肢已经无法再支撑起它的身体,只有孤独的呜咽,时起时落,似乎记录着它那为数不多的心跳。它倒在了樱花树下,眼睛忠诚的望着远方—
它原本来自海边,那个常年驻扎着军营的地方。13年前的一天,它的母亲,一只常年流浪在海滩上的野犬,在一次捕食海鸟的过程中,遇见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军犬,后来,在军营旁的芦苇丛中有了步枪。步枪本是幸运的,它的出生给这个广袤而寂寞的海湾带来了一丝生机,钢铁军人们对这只杂种犬格外的柔情。然而,在那个恐怖的暴风雨之夜,闪电劈开了海浪,步枪的母亲在捕食是撞上了电网,瞬时间,痛楚与麻痹击垮了它那几近窒息的神经,它用撕心裂肺的嚎叫抗击着“咝咝”作响的电伏……三天之后,步枪的父亲消失在海滩上。
后来,在军人的泪眼中,饥饿的步枪本能的爬进了班长安达那满是烟草味的大衣中,从此步枪变成了有主人的犬,而安达,明天就退伍了。
步枪的心跳又弱了,它感到死神那双苍老的手靠得更近了。不,它还不能死,步枪一声哀嚎,它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曾经——
一双柔嫩的双手接过了一路颠簸的步枪,步枪嗅到了不同于烟草的味道。是10岁安葵。安葵对这只发抖的小犬表现出了格外的怜爱。
安葵的父母也是军人,他们长期为了祖国的的事业而奋斗,很少回家,而安达是安葵的舅爷,从小安葵就和安达生活在一起。从此,步枪就有了一个新主人安葵。而军人的孩子,自然有着军人的气魄,即使安葵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身上所蕴含的力量,是令安达所惊讶的,而步枪,也许是因为身上有着一半军犬的血统,也显得超乎寻常。
所以,从最初到最后,在这个院落中,一人一犬在安达的训练下,铸造着一段人犬奇缘
2
樱花树落下花瓣为泪,滴落在奄奄一息的步枪的额头上,它已感到乏力,眼皮也无法支撑起那水似的眼眸,但它仍不愿闭上眼睛,它在等着安葵。步枪永远也忘不了,也是这样一个早春,也是这样一个樱花染枝的时候……
天在冰雪消融中醒来。终于有了一抹绿意,有了蝶,有了蜂,有了暖!这样的早晨,连步枪都俯卧在樱花树下贪婪得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安葵—”一声尖锐的喊声划破了宁静。这样的安详只打动不了一个人—安葵的二婶。那个宛如鲁迅笔下杨二嫂一般的人物,此刻正叉着腰横站在院子里的樱花树旁,步枪的窝边。圆规一般,只不过她那臃肿的身形与圆规相差甚远。而步枪也被她那母鸡似的嗓音吵醒,不满的对她吠了两声。“瘟狗!”二婶抖了抖一身的肥膘,斜眼看着步枪小声的骂了一句。
安葵从房间中跑出来,15岁的她已出落得愈发飒爽,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二婶,怎么了?” “怎么了?没心!你二哥今儿个就从学校回来了,但今天我和你舅爷他们有事接不了他,反正你今天没事,你去接他回来。”“啊?可是今天我要陪步枪训练啊,而且,二哥都快大专毕业了,认路回家一定没问题的。”安葵为难地说道,从小安葵就对这个娇生惯养,不求上进的二哥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在他考不上大学而被二婶花高价送进了一所大专以后,安葵就更看不起他了,如今让她放弃训练时间去接二哥,她怎能情愿!
二婶听了这话,原本圆润的脸显得更加涨红了起来:“步枪?就一只瘟狗?连个屁都不如!你二哥一年才回家多少次,你也不想想!他一个人带那么多东西,你让他怎么办!听话,你舅爷已经同意今天先暂停对你的训练,一个破练习顶个什么有!”
既然舅爷都已经同意了,那安葵也不好再说什么。在二婶的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她才晃着大肚子离开了。安葵叹了口气,走到步枪身旁,轻轻的蹲下,摸着它的头说:“步枪,今天我们不能训练了,对不起。”步枪似乎懂了,原本直愣着的耳朵倒垂在头的两侧,嘴里发出呜咽声,爪子一直在地上刨着。安葵心软了,说:“好吧,那我们只训练一小会儿哦。”说着便解开了步枪的绳链,步枪快活的长啸一声,二人飞快的向训练的草滩跑去。
3
故事似乎结束了,步枪从虚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气息渐渐变得微弱。它怕,它怕自己等不到安葵回来了……可是那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啊。
天近黄昏,安葵意识到该结束训练了。“步枪,走,接二哥去!”
风,经过火烧云的洗礼,变得温暖,拂过了安葵耳后的一缕黑发。然而,在经过一个小弄堂时,安葵听见了一声尖叫,警惕的安葵停下了脚步,低声对步枪说“步枪!有情况!”说罢便飞快的向弄堂深处跑去。果然,在弄堂的尽头,两个惊吓到呆滞的小女生被几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团团围住。只一眼,安葵就知道,那两个名牌着身的女生一定被那几个小流氓盯上了。于是,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安葵大喝一声“住手!看拳!”一个完美的出拳便“赏”在了其中一个黄毛的脸上,紧接着,其他的人便向安葵走来,安葵双手握拳一步步后退到墙角,悄声对那两个女生说“快走,叫人来。”接着一个健步上去踢开了一个黄毛。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嗷呜”的一声怒号,一个黑影闪过——是步枪。它的眼睛好似燃着了火一般,像极了它的父亲。一人一犬便与小流氓们展开了搏斗。黄毛们并不占上风,他们其中的一个操起地上的一块青石,推搡开安葵,恶狠狠地向步枪砸去,安葵一个趔趄,猛地转身。“步枪小心!”就挡在了它的身前……血,顺着安葵的额头流了下来,溅落在青石砖上,晕染出了一种深邃的美艳,血腥激起了步枪的愤怒,好在那两个女生喊了大人来,那几个黄毛便被几个粗壮的大人扭住。安葵顾不上说什么,只是安慰住想与黄毛拼命的大犬。几个黄毛被人们压制住,两个女生的家人握着安葵的手千恩万谢,围观群众们也都啧啧称赞。安葵一面用纸巾擦拭着伤口,一面不好意思地笑着
忽然安葵想到了什么:“糟了,二哥!步枪快走!”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夜,很静,然而安葵却静不下来,她浑身脏乱,血早已凝结,与泥土混在一起。二婶的双眼张红,唾沫飞溅,在她的身后,是抽抽噎噎的二哥,一个人扛行李回家似乎让他受尽了委屈。“天天和只狗混在一起,你准备一辈子与狗在一起是吗,你长大还能干什么,等狗死了你准备也不活了吗!”这句话,触动了安葵心中对步枪的情感,她双目凝视着二婶,一字一顿地说:“今天的事,我并不是故意的,请您不要这样说步枪。我的未来,我有自己的打算,我会成为一名军犬训导员,的确,每天与犬混在一起,但我肩负了使命,实现了理想!而不是,成为一个毫无自理的能力的寄生虫!”她瞟了一眼躲在二婶身后的二哥,心中一阵无奈的厌恶,抓起步枪的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深夜,安葵失眠了,窗外的天很黑,几颗星星像是步枪的眼睛似的亮晶晶的。这时,安达推门进来,不等安葵说话,安达以一种军人的庄严的声音对安葵说:“安葵,我相信你。你有无穷的潜力,但是你应该知道,假花与真花有一样的外表,然而假花却永远不能绽放,甚至连枯萎都不能。”安葵沉思了:“舅爷,我懂了。”
后来,除了日常的训练外,安葵努力的升华着自己的内心。
再后来,安葵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刑警学院的警犬技术系。在她走的那一天,对已经垂老的步枪只留下了一句“步枪,等我”,转身离去,步枪没有任何动作,连一声叫声都没有,但是,第一次,从这只犬的眼中,流出了泪。而安葵,早已是泪流满面。
4
回忆结束了,死神终于来了。也许在安葵离开的那一天,他们就意识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步枪终于走了,终于不甘的合上了双眼,一缕气息散去。
“砰!”的一声,院子的门被撞开,安葵,安葵回来了,一身军服。她来到步枪身前,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步枪!”。没有回应,步枪,死了